第四十八章：酱汁溢出的黄昏

第四十八章：酱汁溢出的黄昏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在汉堡店里泛着油光的不锈钢桌面上。热浪中，薯条在油锅中翻滚，酱汁缓缓滑落在汉堡面包上，空气中弥漫着焦香与甜腻的味道。

　　小曦穿着蓝白工作服，站在配餐区，神情专注地为一位外卖订单打包。她的动作比刚来那会儿熟练了许多，手指轻盈地捏起餐盒边缘，双眼却在余光中，不自觉地追随着前方那抹修长的背影——陶子祥正坐在靠近窗台的位置，翻着本月员工排班册，眉头轻皱，似在思索什么。

　　自那天夜晚他递给她一罐冰镇可乐，小曦的心就不再安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心跳加速的时刻，更没想过，这种悸动，会发生在一间被油烟环绕的汉堡店里。

　　她悄悄地望着陶子祥，他安静专注，眼神清亮，穿工作服的模样意外地有种温柔的可靠感。她开始期待每一次的班次重叠，甚至连洗菜、切洋葱都不再觉得无趣，只因为知道他会在某个角落看见她的努力。

　　“哎，小曦，走神啦？”

　　韩菲艳端着一盆清洗好的生菜从后厨走出，笑着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刚刚把汉堡里的生菜放成了两层，顾客要是吃到，怕是得怀疑我们这家汉堡店太慷慨了。”

　　小曦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

　　“没事儿啦。”韩菲艳凑近了些，笑得暧昧，“是店长太帅，导致你神魂颠倒？”

　　小曦低头没作声，耳根子却早已红透。

　　这段日子，她在店里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阿强总喜欢在客人不多的时候偷吃薯条，被伟哥抓住后还理直气壮地说是“质量检测”；伟哥爱讲荤段子，却从来没在她面前越界，反而常常在她背后悄悄帮她补做卫生检查；而韩菲艳，成为了她最亲近的朋友，什么话都能聊，甚至连她从前生活的片段，也慢慢吐露了些许。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命不好。”小曦曾在更衣室角落里低声说过。

　　韩菲艳一边夹着发卡，一边淡淡回应：“能从那些地方走出来的人，命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

　　那句话，小曦记了很久。

　　她开始接受一个新的自己——不再靠暴露与迎合换取关注，而是用一双手、一身汗，站立于人群之中，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天傍晚，天空泛着橘红，店里生意意外地清淡，陶子祥提议大家轮流下班。小曦刚脱下围裙准备离开，却听见他轻声叫住她。

　　“你今天早点下，来，我请你喝杯咖啡。”他说得自然得像是在说“记得盖章”。

　　两人并排坐在靠窗的小桌前，咖啡是店里新引进的速溶款，香气尚可。小曦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不是在厨房的油烟间，也不是在点单时的短暂交集，而是在夕阳静静笼罩的空间里。

　　“你是为什么来这工作的？”陶子祥问。

　　小曦捧着纸杯，指尖绕着杯口转圈，“为了活下去。”

　　她没有讲得太多，他也没有多问。

　　“那你现在，活得还好吗？”他追问。

　　她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比之前好多了。虽然累，但睡得着。”

　　这句“睡得着”，比什么都更真实。她太知道那些夜晚有多长，那个行业有多冷。陶子祥沉默了一下，随即低头轻笑：“那挺好。”

　　窗外，橘色的云慢慢向远方移动，暮色里一辆公交驶过街角，带起微风。

　　“你是个很好的人。”小曦忽然脱口而出。

　　陶子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评价我？”

　　她略有些慌张，“我是说，你……跟我以前认识的那种男人不一样。”

　　“那你以前都认识什么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轻轻道：“能让我害怕的那种。”

　　他没有再追问，仿佛已经懂了。

　　“不过你放心，”陶子祥伸了个懒腰，目光望着窗外的晚霞，“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懒得欺负人。”

　　小曦低低地笑了，笑声有些沙哑，却藏不住那一丝悸动。

　　那天回家的路上，她走得很慢。街灯一盏盏亮起，黄橙的光打在她的背影上。她摸了摸兜里那杯未喝完的咖啡杯，忽然觉得心里某处柔软的角落，被什么悄悄撞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也许不是，也许还太早。但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再是那个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女孩了。

　　她在往前走，一步一脚印。而他，像一抹不动声色的温暖，站在她前方的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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