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55）

狭长的小道，两长一短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霞光给几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宛若从工笔画中走出。

漆木山住处就在附近，幼年时李相夷就跟着漆木山住在这里。

李莲花：“那里以前便是我的房间。”

李莲花指了指一个方向，他又指向一个方向。

李莲花：“小时候，我和师兄总是在院子里面切磋，后来师兄被师娘带走，他们俩两个立下约定，看谁能教出来的徒弟更厉害。”

李莲花：“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曾经，李莲花也只敢自己一个人偷偷上漆木山的坟墓前祭奠，更不敢让师娘知道。曾经，他都已经做好决定，将来找到了师兄的尸体，他便将师兄和师父葬在一处，等碧茶之毒发作，自己熬不出的时候，也躺进那早已被别人准备好的坟墓里面。

沈拂衣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她偏头提议。

李莲花：“要去看一下师兄和李相夷的坟冢吗？”

沈拂衣摊手。

沈拂衣：“当年我挖坑，师娘拿出来的你们的遗物亲手埋下去的。”

之前沈拂衣说给他们烧过香那可是真的烧过，不管死没死，一个都不落。

李莲花：“那——便看看吧。”

李莲花背在身后的手手指捻了几下，也是想起来刚认识沈拂衣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这估计是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世家小姐，风姿不凡，从未想过自己还会与这人有所联系。但那是只要仔细想想，若不是沈拂衣透露出她是从云隐山下来的，怕自己和她之间的缘分怕是会戛然而止。

两个人转过几条小道，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密林，竹子遍布两边，中央是三个墓碑，墓碑上的字是师娘的字迹。当时李莲花初初来的时候便瞧见过，他只是没有想到这坟墓竟然还有沈拂衣的手笔。

李莲花：“自己来祭拜自己，这种事情。”

李莲花手搭在自己的墓碑上，擦了擦上面的灰，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拂衣：“哼哼，我倒是羡慕你，还有这么多人记挂着。”

沈拂衣：“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哪里像她，若是在这个世界死去，怕也没多少会记得了。当一个人的痕被遗忘所抹除，那么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死亡。不然，为什么诸多的人都想要青史留名呢。

李莲花：“我倒是第一次听这般的说法。”

平常人一直非常忌惮“死”这个词，李莲花也是濒死一次看开了，心性不同以往所以能坦然地看待人的死亡，倒是沈拂衣不都双十年华，怎有这般的感悟。

沈拂衣：“也是拾人牙慧了。”

沈拂衣：“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沈拂衣：“如何？是不是有一种醍醐灌顶，浑身鸡皮疙瘩起来的感觉？”

沈拂衣好奇地看向李莲花，和李莲花不同，沈拂衣自认当年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但当时的她在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深刻。等到她真正的理解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死过一遍了，只是上天给了她机会，让她在大唐重活一世。

当年的沈拂衣，在初初恢复自己现代的记忆之时，曾经一度想过直接死了算了，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及笄后她一个现代人如何依照古代女子的要求在这吃人的礼教下生存下去。还是后来她跟着师父带着她去看了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看见这么多人的在拼命的活下去，在得知现在是出于贞观之治，知道周围有天策，纯阳等门派以后，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和活下去的意义。

在现代的时候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无比羡慕那些有父母的人。但恢复记忆明白自己穿越后，她又从未如此的庆幸自己在现代是一个孤儿，在古代也是一个孤儿。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度穿越的机会，在意识到这是个古代世界后，她想的也只有回到万花，回到大唐，她不敢奢求回到现代。只是这个世界也是江湖武侠，每每想到这，沈拂衣便庆幸，庆幸自己还有在外行走的权利。

李莲花：“有的。”

李莲花也不得不承认，初闻这番话，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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