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你们

燕州城外的客栈内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小妖女在房间的桌面上，铺开一张四五尺宽的白纸，拿过一旁的毛笔，沾了些墨，在纸上写下了展部杀手的全部信息，但凡只要是她知道的，她都一一列上。

白天时，简不知再次寒毒发作，叶笑笑给他及时放了血，但这已是第十次了，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回，简不知就醒不过来了。

小妖女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展部杀手的信息作为条件，来与司马当交换，这样他就会愿意替黑雾娘娘改写记录，简公子也会得救。毕竟简公子等不了了，再拖下去，他可能随时都会没命。为了救简公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知为何，与简公子相识的点滴过往犹如剪影般，一幕幕地闯入脑海，小妖女只觉心酸难耐，泪水抑制不住地掉落下来，边哭着边写完了自己接待过的展部杀手的全部信息。

小妖女一刻也不敢耽搁，落笔后便直奔司马当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门。司马当正好坐在书桌旁，拿着小札做记录，见小妖女突然闯进自己的房间，惊得双手护在胸前，戒备道：“你干吗？”再一细看，发现她眼眶发红，眼角还有泪痕，诧异地站起身，“你哭了？”

小妖女装作无意地擦去眼里的泪花，嘴硬道：“我才没有。”然后将身后的那张纸递给司马当。

“这是什么？”司马当接过那张被折叠起来的纸。

“白天你一直找我要的东西。”

司马当一听，旋即迫不及待打开手上的纸，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有些语结：“你治过的展部杀手的……”即便是亲眼所见，司马当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些信息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期望小妖女能够告诉自己，毕竟他也明白小妖女一旦说出来，是会招惹杀身之祸的，自己之所以缠着要她透露一些，只是想逗逗她罢了，哪成想，她竟然全部给写出来了。要知道，自己现在手上握的可是江湖上最隐蔽的秘密，他们录院想过一切办法，也从未得到过半点有关十杀门的内部信息。

小妖女咬唇道：“没错，一字不落，都在上面。”

“你……”司马当此时此刻，仍然还是不敢相信，这梦寐以求的东西竟就在眼前。

小妖女跺着脚，急道：“哎呀，你什么你，别废话，快跟我走。”说着，一把拽着过紧盯着纸上内容的司马当，疾步走出了房间。小妖女一路拉着司马当，很快就来到了黑雾娘娘的房间。

看见不打招呼就进来的小妖女和司马当，黑雾娘娘有些不悦道：“你们两个干嘛呀？这大半夜的。”

小妖女眼眶泛红，对着司马当哀求道：“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我求求你答应他吧。”

见司马当一副犹豫迟疑的样子，小妖女一双手扯着司马当的衣袖，哽咽着继续哀求他。

黑雾娘娘冷冷道：“你们两个演戏呢？！”

司马当推开小妖女的手，徐步走至灯火摇曳的烛台边，扬起手中的纸，叹道：“是这样的，这个姑娘刚刚给了我这个，她曾救治过的展部杀手，都在这张纸上，她打算出卖她的病人。”

黑雾娘娘转头看向小妖女，倒也并不惊讶。小妖女吸了一下鼻子，微扬起下巴，坦然承认道：“是。”

“这的确是我做梦都想得到的情报，但是你想好了吗？这么做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出卖了他们，从此以后我会成为展部的追杀对象。”

司马当一字一顿道：“你的余生，恐怕都要在逃避追杀中度过，你想成为天下第一神医的梦想，就成为泡影。”

小妖女极力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没关系啊！我已经考虑好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对我来说的确是很珍贵的消息，不过抱歉。”司马当说音刚落，就将手中的纸放到烛火之上。

“你干吗？！”小妖女慌忙跑到司马当身旁，“你什么意思啊你？”

纸被点燃，熊熊火光映照在司马当和小妖女的脸上，像跳跃的精灵。

“我好歹也是一个美男子，趁火打劫的事不太适合我。”司马当将即将燃烧殆尽的纸扔在了地上，无比认真地看着小妖女。

小妖女低头看了一眼已烧成灰的纸，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写了半天的，结果就这样付之一炬，小妖女还是感到有些心疼。

“搞什么鬼？”黑雾娘娘冲两人翻了个白眼，自顾坐了下去。他觉得眼前两人像是台上唱戏的，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一个姑娘家，可以为了简不知放弃这么多，我司马当好歹跟简不知出生入死过，也算是好兄弟，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司马当定定地瞧着小妖女，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向黑雾娘娘，“我答应你的条件，我现在就改写你的江湖记录。”

“好啊～”黑雾娘娘顿时面露喜色。

司马当坐下后，拿出身上的小扎，又将毛笔沾了些系在腰间小竹筒里的墨水，开始改写起来：

“黑雾候，玉树临风，相貌英俊，身材伟岸。不仅如此，他还医术精湛，大仁大义……”司马当咬牙写下这些字，极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的手，第一次写不实的信息，司马当总归觉得不适。

黑雾娘娘笑盈盈道：“怎么？被恶心到了？”

司马当连忙摆头，“没有。”

小妖女轻抚着司马当肩头，俯身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无声的谢意，也希望他能停笔，暂时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改写完毕，司马当收起笔，合上小扎，起身咬牙道：“不能如实记录江湖事，是史官一生的污点。”

黑雾娘娘轻笑道：“所以……”

司马当急不可耐截口道：“所以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能不能快点，黑雾娘娘。你的要求我做到了，可不可以救简不知？”

“那我得看看，谁知道你真写还是假写。”黑雾娘娘一把夺过司马当手中的小扎，翻到刚刚记录的那一页，看了几眼，叹道：“简不知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为什么我就没有呢？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黑雾娘娘神情万分落寞，小妖女歪头瞧着，有些担忧，轻呼一声：“黑雾娘娘。”

“要是叶笑笑还活着该有多好，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了。”黑雾娘娘摇头苦笑道，突然，一把使劲扯下小扎上刚刚记录的那张纸，然后撕了个粉碎。

“你干吗？这……”司马当惊得说不出话。

“人世间一团和气容易，两肋插刀难得，就冲你们两个小鬼愿意为朋友做如此大的牺牲，老娘……”黑雾娘娘朝身后散尽手中的碎纸屑，忽而又转口道：“大哥我，愿意成全你们。”

“真的？”小妖女和司马当异口同声，面容皆是又惊又喜。

“太好了！娘娘，哦不，黑雾大哥，你真的真是太好了！”小妖女喜不自禁的几个小碎步蹭到黑雾娘娘的身旁，伏在他的肩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才知道啊？！死丫头片子～”黑雾娘娘伸出手指亲昵地戳了一下小妖女的额头，对于这个晚辈，他实在是喜欢的紧。

就在这时，赵我还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你们在这儿啊！简兄晕倒了，快走！”

见小妖女和司马当吓得面色突变，黑雾娘娘不慌不忙道：“别怕，有大哥在，咱们看看去。”

三人随着赵我还一同往简不知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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