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繁!"宫紫商如惊鸿掠水般从檀木椅上弹起,裙裾翻飞间已扑到那人身边,纤白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胳膊,发间铃佩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金繁耳尖泛红,不着痕迹地推拒:"大小姐,这议事厅里..."话音未落,宫紫商将脸贴得更近,温热呼吸拂过他耳畔:"我在同执刃大人禀报要事呢。"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袖口暗纹,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宫子羽屈指轻叩案几,青玉扳指撞出清响:"宫紫商,角宫议事厅可不是戏园子。"
"戏园子哪有这里好看?"宫紫商歪头轻笑,故意将目光钉在金繁涨红的脸上,"满殿珠玉,都不及金侍卫半分。"这话惊得金繁后退半步,玄色衣袍扫过地面时,他想起半月前在旧尘山谷里,她蜷缩在他怀里发抖的模样——那时他们互诉衷肠,却忘了世家大族的姻缘从来身不由己。
宫子羽眉间蹙起川字纹,转向金繁:"出什么事了?"
"徵公子出宫了。"
这四个字如惊雷炸响,宫子羽霍然起身,茶盏倾倒在狼毫宣纸上晕开墨渍。宫紫商踉跄半步扶住桌角,珍珠耳坠在脸颊旁晃出残影:"你说什么?他去了哪里?"
"守卫称卯时三刻离宫,至今未归。"金繁垂眸看着青砖缝隙,"未携带令牌,也未通报去向。"
宫紫商攥紧腰间银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连角宫后山都不敢独自去,外面..."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抓住金繁手腕:"是不是尚角出事了?"
宫子羽将茶盏重重搁回案上,鎏金盏沿磕出脆响:"能让徵弟孤身犯险的,唯有..."他没说完的话在殿内回荡,连廊下铜铃都停止了晃动。
宫紫商揪着金繁衣袖不肯松手:"尚角那么精明的人,怎会..."
"要立刻通知长老院吗?"金繁望向面色凝重的执刃,檐角漏下的阳光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暗影,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衬得愈发诡谲莫测。
"不可。"宫子羽掌心重重按在楠木桌案,震得镇纸下的密函微微发颤,"贸然惊动长老院,若徵弟只是在山中迷路..."他喉结滚动,眼底映着摇曳烛火,"依族规,擅离宫门当受三十鞭刑。"
金繁单膝跪地,玄色劲装与青砖浑然一体:"卑职这就传信暗桩,三日内必有消息。"话音未落,他已如夜枭般掠出窗棂,檐角铜铃轻晃,惊起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寒鸦。
翌日卯时,晨雾还未散尽。张氏夫妇背着竹篓往茶山走去,竹杖敲打在青石阶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与此同时,上官浅将渗着草药香气的伤药塞进粗布包袱,换上寻常山女的靛蓝短打,细藤编织的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的眼睛。
潮湿的山风裹挟着腐叶气息灌入山洞,宫尚角睫毛轻颤。他摸索着扯下缠在额间的布条,干涸的血痂与布料粘连,扯得伤口微微发疼。指尖拂过唇畔残留的车前草汁液,他瞳孔骤然收缩——这味鲜有人知的草药,竟出现在自己口中。
洞外传来窸窣响动,混着油灯芯爆裂的噼啪声。宫尚角屏息贴紧冰凉的岩壁,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带起细微声响。当朦胧人影踏入洞口的刹那,他如出鞘寒剑般欺身而上,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扣住对方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油灯倾倒在地,火光骤然暴涨,映出上官浅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她喉间发出细微的呜咽,脖颈在对方掌心泛起红痕,面纱下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
上官浅任由脖颈被桎梏,眼睫如蝶翼轻颤,月光透过洞口的藤蔓落在她面纱上,晕染出一片银白。她早将变声草药碾成细粉服下,此刻喉间只剩喑哑,倒比任何伪装都更像无声的囚徒。
宫尚角的指节微微发白,却在触及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时,鬼使神差地松了力道。他眯起眼睛试图穿透朦胧面纱,眼前却只有晃动的光影,方才被压制的灼痛突然从眼眶深处翻涌上来。
见他抬手按住额角,上官浅轻放竹篮,火苗在她指尖明明灭灭。她素白的手悬在他眼前半尺处来回晃动,看着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始终毫无焦距,心底泛起微妙的酸涩。
"不会说话?"宫尚角的声音裹着冷意。上官浅垂眸牵起他布满薄茧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写下歪斜的笔画。当"是"字的最后一笔收锋,她感觉到那只手骤然收紧,又很快松开。
"名字?"
陶罐与石壁碰撞的轻响中,上官浅犹豫片刻,最终只留下两个字。她的指尖带着药香,在宫尚角掌纹间游走时,他恍惚想起角宫后园的紫藤,总在雨夜垂下温柔的藤蔓。
"多谢。"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玄色衣袍掠过她的裙角。上官浅望着石壁上被烛光拉长的孤影,忽然觉得这个向来强势的男人,此刻竟像被困在蛛网里的蝴蝶。
当陶罐中的药粥开始咕嘟冒泡,上官浅的动作比在角宫时更流畅自然。她不用再计算每句话的分量,也不必在斟茶时特意露出半截皓腕。火光映着她低垂的眉眼,恍惚间竟像回到初入宫门的岁月,那时她还不必在每个笑容里藏针。
"叮——"木勺磕在陶罐边缘的声响惊动了沉思的人。宫尚角循着声音望来,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暖光,和光影里若隐若现的轮廓。他忽然想起某个雪夜,上官浅也是这样站在纱帐外熬药,氤氲的热气将她的脸晕染得格外温柔。
石洞内,药粥沸腾的咕嘟声与岩壁渗水的滴答声交织成单调的韵律。上官浅舀起瓷碗时,木勺碰撞出清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覆着面纱的面容。宫尚角伸手接碗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迟缓,指节泛白的手掌握住粗陶碗,三日未进米水的胃袋在温热食物的浸润下,终于泛起丝丝暖意。
他小口吞咽的间隙,余光里掠过一抹素色衣角。上官浅将青瓷药瓶轻轻搁在他膝头,瓶身还带着袖中的余温。当陶罐、干粮与水壶在脚边依次摆妥,宫尚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淬了冰的刀刃:"为何救我?"
这句话惊得女子身形微滞,纱巾下的唇角却勾起冷笑——若不是为了那封密函,谁愿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周旋?她默不作声地转身,脚步声在洞壁间回荡,惊起暗处蛰伏的蝙蝠。
宫尚角将空碗重重搁在石台上,摸索着抓起馒头往嘴里塞。干燥的麦麸刮过喉咙,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不断闪过金复焦急的面容,还有宫远徵捧着账本认真演算的模样。若让那孩子得知自己遇险...想到此处,他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粗布衣襟上。
暮色渐浓时,上官浅拖着枯枝闯入洞中的响动惊醒了假寐的人。火光再次跃动,将她忙碌添柴的身影投在岩壁上,忽大忽小地晃动。当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眼皮,宫尚角本能地后仰,却被她另一只手稳稳按住肩头。
"别动。"沙哑的气音拂过耳畔,惊得他浑身紧绷。这声音...他瞳孔剧烈收缩,记忆深处某个画面突然翻涌上来——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若有似无的药香,上官浅曾伏在他耳畔说过同样的话。温热的指腹轻轻拨开他的眼睑,洞外山风卷着面纱掠过他发烫的脸颊,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救命恩人,还是藏在暗处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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