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阵阵,仙乐飘飘,姹紫嫣红乱成一团,娇笑声不绝。
一道身影卓然立于其中,锦袍绣带,神圣高贵,仿佛周围一切都是为他而存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远远的,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略显焦急:“神尊大人!神尊大人!”
笑闹声中,他却注意到了,挥手,周围立即静下来。
“有事?”声音柔和。
“我……能不能做你的神后?”羞涩,带着期许。哄笑声炸开。
“笑什么!我喜欢神尊大人,我就是想做神后!”半是羞恼。
“那就修仙吧。”声音里带了笑意。
……
转眼工夫,画面已经变了,云潮翻涌,茫茫无际,其中两道人影十分模糊,只觉得一个高大颀长,另一个则略嫌矮小。
“求神尊大人成全。”细细的女子声音。
云雾缭绕的瑶池畔,玉盏盛着的仙水泛着粼粼银光。白衣神尊指尖轻点水面,荡开的涟漪映出远处正在渡劫的雷劫,轰鸣声里,那道倔强身影正与天雷抗衡。
"本非同类,你若执意如此,便是有违天道,必遭天谴。"神尊声线温润如玉,却在惊雷炸响时染上几分肃然,"人类有六道轮回,你却没有。若断了根本,到时只会落得精魂俱灭的下场。"
浑身浴血的妖修忽然仰头大笑,发间沾染的桃花瓣在风中翻飞:"那又何妨!我只求报他一世。"她望着云层中隐约浮现的凡间城池,眼中炽热胜过天边劫火。
神尊垂眸凝视手中玉盏,倒影里的仙水泛起细微震颤。良久,他将玉盏推至池边:"这是瑶池水,若饮下,便可化去本形,精魂得以与他一道投胎转世。"
"多谢神尊大人!"惊喜让妖修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伸手去接玉盏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神尊望着她急切的模样,喉间溢出一声轻叹:"饮下此水,从此便非我族类。仅换得一世相守,他难道比成为神后还重要?"
瑶池水波突然凝滞,唯有远处渡劫的雷光依旧轰隆作响。妖修指尖抚过玉盏冰凉的纹路,倒映在水中的仙宫巍峨依旧,而她发间那朵桃花,早已被雷火灼成灰烬。
"我只是区区小妖,与仙道无缘。"她的声音被风声揉碎,却清晰落进神尊耳中,"神尊大人离我......太远。"说罢,仰头饮尽瑶池水。刹那间,周身妖纹寸寸崩解,化作万千流光坠入凡尘。
“永堕轮回,断却仙缘,你……”
“不求仙道,愿生生世世做凡人。”
“不后悔?”
“不悔。”
浑身如抽筋剥骨般的疼,红凝嘶声惨叫,直到被痛醒,倏地从床上坐起,已是汗湿衣背,摸摸身上皮肤完好,她擦擦额头冷汗,照例发呆。
从穿越前记事时起,她就开始做这个荒唐的怪梦,一直做到穿越后的今世,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有时她甚至怀疑这梦在前几世就开始缠着自己了,那个女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神尊大人又是谁?可惜梦中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红凝!醒了么?”敲门声。
“啊,好了。”
“师父叫你吃饭。”
“就来。”
门外声音消失,红凝迅速翻身下床,利落地换过衣裳,跑出门去。
茅檐木桌,十分简朴。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很是清淡粗陋,三个人坐在桌旁,却只有红凝一个人吃饭。其余两人都坐在旁边,面前只放着杯清水,一个是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冷俊少年。
见师父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红凝赶紧咧嘴笑道:“都做了十几年的梦了,不也好好的?您就别瞎操心啦!”
师父点点头说:“今天是农历十五,阴气重。你师兄正好趁着这会儿采阳气修炼,我也要闭关。你反正不学修仙,就去后山采些草药回来吧。”
红凝嘴上应着,心里却直犯嘀咕:“整天就知道打坐修炼,有啥意思啊?”
师父还在叮嘱:“记住,每月十五妖怪精怪都爱出来活动。你别跑太远,遇到不对劲赶紧回来,最迟过了中午就得回家。”
“知道啦知道啦!每次都唠叨这些。”红凝嘴上抱怨,却指着桌上的饭菜笑嘻嘻说,“你们修仙的可真没意思,一个顿顿喝药,一个只喝白开水,哪像我能吃香的喝辣的。”说着还夹了一大筷子菜,故意夸张地感叹:“师父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旁边的师兄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学会辟谷就能少吃东西,还能延年益寿。你就是不肯学。”
红凝泡在清凉的潭水中,思绪如潭底的水草般缠绕。周遭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为这宁静的氛围添上一抹自然的韵律。
突然,不远处碧沉沉的潭水泛起涟漪,起初细微如丝,而后愈发扩大,紧接着,“咕咚”声从潭底传来,打破了原有的寂静。长期与自然之物打交道,让红凝的感官格外敏锐,她心中一惊,察觉到异样,急忙定睛看去。只见潭中央的水竟如被熊熊烈火煮沸一般,剧烈翻腾,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妖气冲天而起,如黑色的浓烟般弥漫开来。红凝顿时大惊失色,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她不假思索,立刻就要跃上岸去,逃离这危险的境地。
然而,她的左腿却被一股力量猛地缠住,那触感冰冷刺骨,滑腻中带着坚硬,像是某种充满力量的生物。红凝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她忙低下头,试图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深深的潭水中,那东西的首尾隐匿不见,只能看到它水桶般粗细的身躯,漆黑如墨,上面覆盖着一片片坚硬的鳞甲。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水蛇!
“妈呀,竟然碰上这东西!”红凝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在潭边回荡,“师父——师兄——”她拼命挣扎,可那龙身虽然滑溜,却死死缠住她的腿,怎么也收不回来。她此时才意识到,这潭中竟真的藏着一条恶龙。曾听闻恶龙喜好吞食人类,以人的精魂修炼灵珠,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身边既无法器防身,就算有,凭自己那微薄的修为,也绝无可能制服这条恶龙。而师父文信和师兄白泠此刻都在闭关修炼,传音符又不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红凝满心懊悔,后悔当初没有认真修习法术,如今到了关键时刻,竟如此无助。
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出来。她强忍着恐惧,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张口便要念起脱身诀。就在这时,那恶龙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原本缠在她腿上的龙身忽然改为卷住她的腰,猛地用力往下一拽。红凝只觉眼前一黑,绝望瞬间笼罩心头。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金光如流星般划破天际,从头顶急速坠落。红凝又惊又喜,那黑龙大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竟停住了动作,抬头望向那道金光。
转瞬间,金光落到潭底,似是与潭底碰撞后破碎开来,化作数不清星星点点的碎片。原本幽深阴森的四五丈深潭底,此刻竟如同夏季浩瀚的夜空,缀满了闪烁的繁星。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些星光一闪一闪之间,竟然开始发芽生长!艳丽的牡丹率先探出花蕊,缤纷的桃花如粉色云霞般绽放,娇妍的杏花、清秀的芙蓉、恬淡的菊花、骄傲的寒梅、鲜美的红莲……几乎所有季节的花都在这一刻同时盛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绚丽的花朵将阴森的潭底映照得亮堂堂的,金光四射,瑞气腾腾,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座美不胜收的百花园。
仿佛有微风轻轻拂过,花浪层层起伏,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红凝这才回过神来,转脸看向那只黑龙。只见它遍体漆黑如墨,鳞甲开合之间闪烁着微光,双目如燃烧的红灯,头上长着尖锐的长角,模样十分凶恶可怖。
那恶龙终究舍不得到嘴的美食,察觉到情况虽有些异常,但仍决定尽快解决红凝。于是,它抬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红凝狠狠咬来。红凝惊恐万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中满是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天的咆哮响起,身上的束缚忽然松开,紧接着周围的水浪剧烈翻涌。红凝心中奇怪,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那恶龙拼命地摇头摆尾,双目变得红如火炬,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它的眼睛,让它痛苦不堪。而它全身的鳞甲也一片片张开,无数花瓣卡在缝隙里,如同坚针利刃般根根竖立。
就在红凝惊愕之际,一株硕大而美丽的红茶花缓缓浮现,花轮轻轻托着她的脚,将她稳稳地送至岸边后便消失不见。随即,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接到怀里。红凝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倒也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来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极其美妙的香气,那香气竟让她莫名地感到熟悉,仿佛在记忆深处曾与之邂逅。
待她看清来人,竟是一个身着锦绣衣袍的年轻男人。说他年轻,却又难以准确判断他的实际年龄。他的双眸清澈如水波,流转着柔和的光芒,一张脸美得难以用言语描绘,浅浅的笑容初看带着神圣高贵的气质,再看却又艳丽无比,那绝美的风华,竟连方才百花盛开的盛景都无法与之相比。
他微笑着低头看着红凝,轻声唤道:“红凝。”那声音温柔而亲切,让红凝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亲切之意,她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认识我?”
锦袍男人只是含笑,并未作答。
红凝这时才惊觉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他怀里,顿时,热血涌上脑门,脸上一阵发烫。虽然如今这具身体只是一个发育尚未完全的十二岁小女孩,但她的心理年龄却并非如此。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平静地说道:“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锦袍男人闻言,果然轻轻地将她放下。
红凝快步走过去拾起自己的衣裳,迅速穿上。然后,她转身看向锦袍男人,尽管刚才的行为已经表现得足够冷静,但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泛起红晕。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才说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照理来说,她此刻的表现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换作普通人,难免会觉得奇怪。然而,锦袍男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本就是来救你的。”
红凝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满是疑惑。
锦袍男人接着说道:“这恶龙修成不易,饶了它吧。”
红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反驳道:“可它还会害人的。”
锦袍男人微微摇头,说道:“我们本与它非同类,它自有天谴降临,这并非是我该管的事。”
一切顺其自然,红凝心中暗自思忖,这人所修之道与师父截然不同啊。因为自己的性命是他救下的,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问道:“恩公尊姓大名?”锦袍男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不记得了,果真不记得了。”
红凝心中感到莫名的诧异。
锦袍男人抬起右手,那手修长而漂亮,十指如同美玉雕琢而成,随意地舒展着,散发着一种优雅的气质。红凝不禁看得呆了呆,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置身于一片花丛之中。
眼前是一片漂亮的、艳红如火的茶花,那鲜艳的颜色如同跳跃的火焰,充满了热情与活力。红凝天生就喜爱这种热烈的颜色,这让她感到无比愉快和温暖,心情也顿时大好。她蹲下身去,伸手揽住那盛开的茶花,谁知花在手中的触感竟十分真实,绝非普通幻术所能达到的效果。她顿时惊讶万分,试探着问道:“这是……上等幻术?还是搬移术?你也是修道之人吧。”锦袍男人摇了摇头,接着却又微笑着说道:“算是吧。”
红凝懒得再去想那些文绉绉的话语,干脆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锦袍男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连自己的本身都不记得了,却还是这么大胆。”
红凝心中一动,追问道:“你认识我?”
锦袍男人笑而不答,反而问道:“既然已经做了人,为何不跟随你师父修仙呢?仙道永恒,能够长生不死,何必去承受这轮回之苦呢。”
谈起这个问题,红凝莞尔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仙道固然永恒,但在我看来,轮回也未必就是受苦。转世重生,与长生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与其清心寡欲、无休无止地修行,我宁愿永远留在人间,去经历各种有趣的事情。而且修仙的日子实在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人间有情有义,不也很好吗?”
锦袍男人却不以为然,说道:“有情又能怎样呢?六道轮回之中,每一次转世轮回,便会将前世的情感忘得一干二净。就如同你,现在已经连自己转世的缘由都忘了,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无情吗?”
红凝立刻反驳道:“忘了,并不代表那些情感没有存在过。既然曾经拥有过,就不能算是无情。”
锦袍男人又道:“情也会带来悲苦,又怎能比得上神仙的超脱自在呢?”
他这是打算劝自己踏上修仙之途吗?红凝心中暗自好笑,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反问:“能真切地感知世间的冷暖悲苦,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听闻神仙夫妻日常也不过是一同修行、双修罢了,若果真无情无欲,那不就如同两根毫无生气的木头?即便拥有长生不老之身,又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呢?”
这般成熟深刻的话语,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实在显得有些怪异。锦袍男人却只是温和地微笑着,道:“你依旧坚持这样的想法吗?”
红凝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直如此。”
“那日后再谈吧。”锦袍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缓缓说道,“我叫锦绣。”
红凝急忙向前迈了一步,刚要开口说话,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锦绣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是施展遁术离开了吗?红凝心知对方必定有着高深莫测的道行,倒也并不感到太过惊奇。此时,锦绣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当年我不慎泄露天机,险些给天庭带来大祸。师父本欲重重惩罚于我,幸得帝君出面说情,才仅仅削去我三万年的道行,将我贬为上神。如今我执掌本族事务已近万年,从未想过要重回昔日之位。”
峨冠者闻言,微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你们本就是同门师兄弟,帝君对尊神你可是寄予了深厚的期望。自从尊神被贬去执掌花事,中天便一直无人镇守,帝君自然盼着你能早日归位。”
锦绣有意转移了话题:“星君可还记得我曾提起过的红凝?前日我从南海归来,恰好撞见她被一条孽龙困住,精魂险些被摄走,便出手救了她一命。”
峨冠者露出惊讶之色:“你还在为她的事费心呀?”
锦绣解释道:“当初我将她从后世移来,致使她的命数发生了改变,如今就连我也无法准确卜算她的命运。倘若她遭遇不测,岂不是我的罪过?自然应当多加照看。”
峨冠者追问道:“那她如今可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
锦绣从旁边的钵中拈起一粒白子,缓缓说道:“将她从后世移来前世,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人间的万事万物皆在不断变化,岁月也并非不可倒流,前世与来世并非绝对。她本身极具灵气,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的道理。”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锦绣抬起眼眸,转脸望向台下翻涌的云潮,轻轻叹息:“本族由于形体的限制,修行颇为不易,以致门下弟子凋零。我既身处其位,若能多度化一人,也算是一件功德,一切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峨冠者随手落下一子,说道:“仙、妖、凡人种族不同,本就不能相互结合。当初她执意踏入红尘报恩,险些遭受天谴,幸亏尊神你取来瑶池水助她脱胎换骨,才得以保留精魂。如今她已不再属于尊神你的族类了。”
锦绣道:“她落入凡尘,终究是因我而起。”
“在红尘中历经劫难,方能有机会载入仙籍,这是天规所在。若不是她自己贪恋红尘,也不至于如此。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这个道理尊神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难怪帝君总说你太多情。”峨冠者笑着掐指一算,“她既然已经转过十世,报过恩情,以凡人之躯修仙也并非不可。尊神你即将卸任,重掌中天王宫,趁着这个时机点化她便是,可别误了大事。”
锦绣微微颔首:“我正是打算在卸任之前了却此事。”
“能不能升仙,全凭机缘和天意,强求不得。”峨冠者摇了摇头,“尊神你是否太过执著了些?前日帝君还曾提起你,似乎极为担忧……”
锦绣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神帝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自从你离开后,中天一直无人镇守,切莫让朕失望。”
锦绣恭敬地说道:“若他日有所成就,自当为帝君分忧解难。”
神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锦绣道:“愿闻其详。”
神帝瞟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朕见师弟你身边无人照料,行事难免有诸多不便。如今你即将重归天神之位,不如朕为你指一位王妃,你看如何?”
锦绣面露意外之色。
神帝转脸示意身旁的爱妃:“你跟他说说。”
神妃强忍着笑意,说道:“北界王有一女,早年受封为北瑶天女,生得极为貌美聪慧。何况北界王执掌北仙界多年,每次提起你时都颇多赞美之辞。天女更是常常跟我打听你的事,言语之间很是关心。帝君的意思是就定下她,不知中天王你可满意?”
锦绣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帝君作主便是。”
神帝与神妃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神帝道:“朕这就下旨。”
锦绣摇头道:“怎好如此仓促行事,我尚未归位,天劫又即将来临,这几年本打算潜心修行,恐怕无暇……”
神帝打断了他的话:“不妨事,朕先作主定下此事,待你将来重归中天王宫,再行聘礼、完婚也不迟。”
锦绣道:“此事还不知天女的心意如何……”
神帝笑道:“你不必推脱,北瑶天女已经等了你两万年,休要欺朕不知。”
只见远处,一位身着锦袍绣带的男子,身姿修长挺拔,气质温和,凤目中隐隐含着笑意。尽管距离尚远,但红凝却能依稀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仿佛因为他的到来,周围的花儿都开得愈发艳丽,比先前更加绚烂夺目。
“是你!”红凝又惊又喜,眼中闪烁着光芒。
锦绣微笑着说:“许久不见,你又长大了不少。”
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红凝竟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再看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与三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她镇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锦绣缓步走到她面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狐逃走的方向,说道:“他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其实并未闹出人命。”
红凝道:“你认识他?”
锦绣道:“他原本是北界狐族的公子,名叫陆玖。只因他天生就有三尾,所以深得北界王的宠爱。我也不能不给北界王这个面子。”锦绣摇了摇头,“北界的族规极为严格,他既然已经回去了,自然会有人来处置他。”
红凝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说些别的,却见他低头看着满地的花瓣发起愣来,顿时后悔不已。攀折花木、破坏环境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高尚行为,何况对方很可能就是花妖,而且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催花的恶行,实在是太无礼了。
半晌,锦绣轻声问道:“这是你做的?”
人都是要脸面的,红凝顿时手足无措,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只能嗫嚅着:“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喜欢……”
锦绣看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喜欢,自然有你的缘由。”
见他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红凝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留意到话中的深意,只是心中感到诧异和不安。明明才见过两次面而已,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在意他的看法,难道……他在自己心里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吗?
锦绣道:“你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想修仙吗?”
红凝回过神来,笑道:“我可没那觉悟,不喜欢修仙。”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红凝有着自己的想法:“我也曾听师父说过,修仙之道其实就是擅自改变命运,以求得长生不老、永恒不灭,这违背了天理循环的自然规律。所以成仙之人都要经历数次天劫的考验。由此可见,真正的天道是让我们顺应自然界的规律,好好地做一个凡人。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修仙的行为才是在违背天道吗?”锦绣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见解。
红凝继续说道:“何况天天修行,弄得无情无欲的,就算能够长生不老,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锦绣道:“神仙有神仙的修行之道,未必就如你想象的那般无情。”
红凝故意“哦”了一声,道:“原来仙界也并非完全无情,也有情欲存在?”
锦绣道:“自然。”
红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修仙的时候先要禁情灭欲,等成了仙之后就可以纵情纵欲了?”
见她说话如此直言不讳、毫无忌讳,锦绣也被逗笑了:“不同的种属不能相互结合,仙凡之间更是有着严格的界限,这是天道所在。就好比丈夫修仙,妻子却破坏他的功德,那岂不是很可惜?倘若只留恋凡尘的种种,将来又如何能够飞升成仙呢?清苦地修仙,为的就是要了断这一切尘缘俗念。所谓的双修,不过是相互补益罢了,二人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情意,直到成功载入仙籍。”
红凝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么想让我修仙吗?”
锦绣微笑着说:“仙道永恒,其中自有诸多妙处。”
锦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不是每次你遇到危险我都能及时赶来救你。我已经很难准确卜算你的事情了。”
红凝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惊讶地问道:“你一直在保护我?”
锦绣没有否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保护别人,红凝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解释。她只觉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匆匆抬脚便要离开,说道:“我只是去看看,谢谢你。”
“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红凝心想,以自己的水准能与神仙交流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哪能真的请到神仙的真身降临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做法事的时候出了纰漏,心中顿时惊慌失措。然而,当她看清来人是锦绣时,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欣喜,说道:“我在请花神。”
锦绣缓步走了过来。
红凝本想称呼他为大哥,却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人家可能是几百上千岁的前辈。于是,她省去了称呼,直接问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也是来保护我吗?”
锦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香案上那些符纸,含笑说道:“你这样是请不到花神的。”
红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尴尬地说:“我就只是试试看而已。”
锦绣轻声说道:“既然不想修仙,却又不好好学习法术,将来你一个人在这尘世中该如何生存下去呢?”锦绣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一切皆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他的话说得玄妙深奥,红凝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锦绣问道:“你请花神做什么呢?”
红凝回过神来,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最后,她说道:“我怀疑是这池塘里的莲花在作怪。”
锦绣转脸看向池塘,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潜意识里,红凝想要信任眼前的这个人,便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周围却没有丝毫怨气。海明师父的魂魄不可能还在这里徘徊。他们昨晚听见那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这更说明不是海明师父的鬼魂。花事向来是由花神和花仙掌管的,而这里的莲花却开得十分古怪,每年六月十六之前就全部凋谢了,恐怕不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吧。除了莲花妖,别的妖怪又有谁能如此自如地控制花时呢?”
锦绣道:“一切皆有定数,郑可生前作恶太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红凝道:“但我们难保她将来不会再去伤害别人。而且,如果她真的和郑可有仇,就应该出来把事情说清楚,以免连累寺里的和尚。死的人可是陶知县的亲戚,陶知县肯定会迁怒于他们。如果她一意孤行,连累了无辜的人,那我只好逼她现形。到时候她修为尽毁,可就怪不得我了。”
锦绣皱了皱眉,说道:“花木修炼百年,届时便会降下天雷,只有成功避过天雷才能修炼成妖。再修炼三百年会经历一次小劫,五百年时会遭遇大劫,两千年度劫成功,才能成为小仙。”
红凝道:“正因为她修行不易,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也怕冤枉了她。说不定是别的妖怪在作祟,所以我才想找她问问,想请花神代为召令。”
锦绣点了点头:“你做得对。”
红凝盯着他看了半晌,直言道:“你也和她一样,是花妖吗?”
锦绣果然微笑着,没有否认。
仗着他脾气好,红凝笑着说:“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吧。”
锦绣道:“你是想要我帮你吗?”
红凝坦诚地承认:“你能不能见到花神?”
“能,其实这件事不须旁人插手。”锦绣看着池水,说道,“并非她不愿出来,只是她的修为尚浅,白天不能现身。寺里到处都有佛法的力量,何况还有朝廷命官在此,又有官府的衙役,煞气太重。今晚子时,你让他们解下武器,脱去官袍,到这池边等着,她自然会出来。”
原来和尚们有佛珠等随身护符也就罢了,没想到莲花妖还惧怕带刀的衙役。怪不得那些人听到声音推门进去时,她就跑掉了。看来她也很想出来把事情说清楚。红凝放下心来,试探着问道:“你不是普通的花妖吧,是……花仙?”
锦绣笑而不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神秘。
红凝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中天王?”
锦绣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红凝将前日在恶龙潭钟仙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说拜上中天王。”
锦绣摇了摇头:“他本是南天门的司时官,生性嗜睡,千年前曾误过一次事,幸亏帝君宽恕了他。想不到他竟然还是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是他注定的劫数。”
红凝自言自语道:“可他说见过我,还说我跟中天王去看过他。”
锦绣没有说话,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红凝盯着他,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是红山茶吗?还是茶花仙?”
锦绣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
红凝挑眉,调皮地说:“现个原形让我看看嘛。”
锦绣道:“让花妖现原形,可是很无礼的行为。”
红凝笑道:“我本就是个山野丫头,本来就不懂什么礼数。你就不怕我生气了,作法收了你?”
“你这胆子大又无礼的性子,倒也只有红山茶能配得上。”锦绣微笑着,目光温柔如水,“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去办事吧,晚上我再来。”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配红山茶?”红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周围的空气中仿佛还飘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她忽然感到心慌意乱,连忙转身朝着海公的住处走去,脚步匆匆,仿佛想要逃离这份莫名的慌乱。
红凝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微微挑眉,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开口问道:“你三番五次地想劝我修仙,倒好奇你打算拿什么来诱惑我呢?”
锦绣不假思索,神色认真地说道:“是情。仙道永恒,一旦踏入修仙之途,便能性命长存,自然也会拥有永恒的情感。可凡间却并非如此,每一次转世轮回,人们便会忘却前世的情感。就如同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前世?到了来世,你也会忘记现在的师父和师兄。若想要这份情感永恒不变,唯有选择修仙一途。”
红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连华喜欢海明师父。”
锦绣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仙凡有别,人与妖本就属于不同的异类,若强行结合必定会遭受天谴,这对他们而言并无益处。”
红凝听后,脸上露出惆怅之色,眼神中满是忧虑。
锦绣见状,劝慰道:“若来世海明肯潜心修行,他日若真有缘分,二人自然能够一同登上仙道,这不比在凡间更好吗?”
红凝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锦绣,问道:“你也是修仙之人吗?”
锦绣微微颔首:“算是吧。”
红凝接着又问:“那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锦绣凝视了她片刻,缓缓说道:“我欠你的。”
他说得自然随意,可在红凝听来,这话却无端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轻咳一声道:“我不记得你欠过我什么。”
锦绣只是淡淡地说:“不记得也好。”
被他这样注视着,红凝心乱如麻,心慌意乱地别过脸去,说道:“这次的事情……真的谢谢你。我明天就回去了。”
“以后别再乱跑了,我最近没太多时间来看你。”锦绣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严肃,“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你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红凝心底竟涌起一丝不安,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夜色中,红凝轻声说道:“是你。”
锦绣嘴角上扬,露出温柔的微笑,伸出手来:“是我。”
他的手十分漂亮,色泽温润如玉,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五指修长而有力,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红凝盯着那只手,心中犹豫着,迟迟没有伸手。然而,那只手却主动扶住了她的臂弯,轻轻地将她从石头上拉了起来。
红凝抬起头,望着锦绣的眼睛,轻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红凝慢慢地垂下头,将脸埋入了他的怀中,心中五味杂陈。
锦绣没有拒绝,而是轻轻地搂住了她,给予她温暖的怀抱。
那怀抱中散发的温度,让红凝留恋不已。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问道:“你真的没有办法救他吗?”
“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若是擅自更改,只会招来无妄之灾。你想救他,可曾问过他自己愿不愿意?”锦绣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升仙的,难得他有这样的机缘,如果因为这个而错失升仙的机会,他会甘心吗?”
红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心中满是纠结。
锦绣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生死轮回与长生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你师父终会修成鬼仙,从此不再受轮回之苦,你又何必如此烦恼呢?”
红凝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倔强:“他是我的师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不想他这么早就离开我。”
锦绣轻声说道:“即便现在他不离开,将来也会有分别的一天。”
红凝抬起脸,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个凡人,所以无论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我都会感到伤心难过,除非我比他们先离开。”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来世我还是会忘记他们,你说得对,人间没有永恒的情感。”
锦绣嘴角微微上扬,含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红凝移开视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中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
锦绣接着说道:“仙道永恒,只要你愿意修仙,终有一天你还会再见到他的。”
红凝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喜欢修仙。”
锦绣微微皱眉,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不入轮回,没有生死离别,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红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你为什么总是劝我修仙呢,我修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锦绣认真地说道:“这对你有好处。”
红凝心中一动,追问道:“我过得好不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锦绣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欠你的。”
红凝试探着问道:“你是因为前世欠我,所以才想帮我修仙来偿还这份恩情吗?”
锦绣点了点头:“算是吧。”
红凝听后,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阵失望:“原来如此!”猜测得到证实,她反而觉得有些失落。她别过脸,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淡淡地说道:“前世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兴趣去了解。我只在乎今生,今生你并不欠我什么,以后你也不用再这样保护我了。”
锦绣劝说道:“仙缘难得,不知道有多少凡人梦寐以求,你就这样放弃,岂不可惜?”
红凝坚定地说道:“修仙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罢了。他们追求长生不死,而我们凡人有轮回转世。生老病死、聚散离合,这是人间的自然规律。身边的人离开,我确实会伤心难过,但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师父选择了修仙,可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
锦绣再次强调:“仙界才有永恒的情感。”
红凝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想要我修仙,真的只是因为前世欠我吗?”
锦绣坚定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这样。”
红凝想也不想,随口说道:“那你再变一次茶花让我看看,看完之后,你以后就不用再觉得欠我什么了。”
案前,锦绣凝视着手中枯萎的茶花枝,指腹轻轻摩挲着干瘪的花瓣,良久未发一言。窗棂外的月光斜斜洒落,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碎影,将那抹枯红衬得愈发寂寥。
梅仙轻挑珠帘而入,广袖拂过鎏金香炉,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神尊大人。”
锦绣指尖微颤,将残花重新插入白玉瓶中。枯枝斜倚瓶壁,与昔日瓶中鲜活绽放的红茶花形成刺目对比。他缓缓转身时,袖摆扫过案头堆积的花朝会旧卷,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
“花朝会快到了,是不是该准备?”梅仙垂眸望着满地银辉,琉璃发簪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冷光。
百年一度的花朝盛会,自他被贬执掌花事,已更迭数十回。琼浆玉露、仙乐绕梁,万千繁花在仙法中争奇斗艳,可那些热闹终究如雾里看花。唯有千年前那一场,少女红衣似火,在百花丛中仰起骄傲的脸:“我要做神后。”
“照旧年的办。”锦绣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玄色衣摆扫过青玉案几。
梅仙却迟迟未退,绞着丝帕的指尖微微发白:“神尊大人明年便要晋升天神,离卸任之期不远。将来去了天庭……我们就更难见到了。”她咬了咬唇,“我想……办得热闹些。”
锦绣怔了怔,忽然轻笑出声。案头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壁画上,与画中腾云驾雾的天神渐渐重叠:“也罢,随你们心意。”他重新落座时,青玉镇纸硌得掌心生疼,“花朝会的百花酿尚未备好,去叫杏杏进来。”
“她似乎不在。”梅仙欲言又止,眼尾丹蔻染着轻蔑,“她去见……”话未说完,忽觉不妥,生生将后半句咽回喉中。
锦绣望着瓶中枯枝,花瓣正片片凋零:“待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梅仙松了口气,却仍攥着如意不肯离去:“此事……先不要跟杏杏说可好?”
“杏杏的性子不如你持重。”锦绣指尖划过瓶身暗纹,冰凉触感渗入肌理,“你既代了花神之位,今后掌管花事,不可总瞻前顾后。”
夜色浓稠如墨时,红凝握着柏木剑的手已沁出汗。千年桃妖的妖气在巷口翻涌,腐臭气息中夹杂着甜腻果香。忽有锦袍拂过她耳畔,带着熟悉的雪松香。
“中天王好象很喜欢来人间行走。”她头也不回,木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剑身刻着的北斗七星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那是她用朱砂混着公鸡血连夜描上的。
锦绣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玄色衣摆被妖风吹得猎猎作响:“对付它,你不行。”
“千年桃妖,脱却草木之形,游走于天地间,性恶者喜食人脑髓。”红凝举起木剑,剑锋削过青砖,火星四溅,“桃本是避邪之物,普通符咒难敌,但柏木剑或许能让它有所顾忌。”她特意寻来的百年柏木还带着林间湿气,此刻在妖风中发出低沉呜咽。
“千年桃妖是九尾狐的天敌,内丹可制媚术。”锦绣的声音混着风声,“强取内丹有伤天和,这是自损功德之事。”
红凝忽然笑出声,笑声惊飞檐下夜枭:“什么功什么德?那是神仙才讲究的东西。”她猛地转身,木剑几乎要贴上锦绣咽喉,“莫非要我先积功德,等成了仙,再像你们一样弃如敝履?”
“昆仑天君已不再追究。”
“对你们而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红凝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木剑“当啷”一声插入青石板,“可白泠不想死。他的精魂在三昧真火中消散时,我听得见他的惨叫。”她逼近一步,眼中血丝密布,“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过陆玖。”
锦绣望着她染血的指尖,喉间发紧:“三昧真火能炼人魂魄。”
“多谢提醒。”红凝将木剑收入袖中,金属碰撞声清脆如裂冰,“你内疚,无非因为前世欠我。可我们早已两清。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与你无关。”
“我不能让你出事。”
“做人要知足。”红凝后退半步,月光将两人影子割裂成两半,“你总爱施舍恩情,我却不想再欠。若真觉得愧疚……”她突然贴近,温热呼吸扫过锦绣耳畔,“杀了陆玖。”
四下寂静如坟。唯有桃妖的低笑从巷子深处传来,带着腐坏的甜香。
“北仙界与昆仑族的恩怨,闹大了并无好处。”锦绣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
红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得瓦片上积雪簌簌而落:“你看,我不需要你也能活下去,可我需要的事,你永远做不到。”她转身时,发间银铃撞出破碎声响,“总跟着我有什么意思?回你的天庭做神仙吧,那里有你该守护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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