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梅深知自己仅剩下两天的寿命。既然当初做出了选择,她便毫无悔意,只是不愿让大家知晓这残酷的事实,不想看到她们为此伤心难过。
于是,拙梅将上官浅、云为衫以及清风派的弟子们都召集了过来。
“浅浅,阿云。”拙梅凝视着她们二人,努力平复情绪,不让一丝异样流露出来。
“师父想去看看这世间的山水景致。”拙梅缓缓开口,上官浅与云为衫一时还未领会她话中的深意,拙梅接着说道:“阿云,清风派今后就交付于你了,此刻,我将掌门之位传予你。”说着,便毅然摘下掌门指环,郑重地交到云为衫手中。
云为衫与上官浅闻言,瞬间有些恍惚,“师父,你……”
“师父累了,你们无需劝我,我心意已决。”拙梅没给她们劝说的机会,说完便转身离去。她生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心生不舍,再也迈不动脚步。
“师父,你还会回来吗?”
拙梅停下脚步,“有缘自会相逢。”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场告别毫无征兆,匆匆而来。
拙梅离开后,生命的最后两天,始终与风长老相伴。临终之际,拙梅指着对面的那座山,轻声对风长老说:“师父,我死后,就将我葬在那儿吧。”那是她与青松初次相见的地方。
风长老眼含悲戚,点头应道:“好。”
聚散终有时。
武林大会已然落幕,点竹也已伏诛,无锋被风长老接管后,不再为祸江湖。众人也都到了该返程的时候,上官浅理应返回孤山派,云为衫应当回到清风派,而宫尚角与宫子羽他们也该回宫门了。
这一段旅程,就此画上句号。任务圆满完成,分别的时刻也悄然来临。离别的愁绪,萦绕在每个人心间。
“浅浅,我送你回去。”宫尚角开口,提出要送她回梨溪镇。
一行人离开云州城后,宫尚角等人先将上官浅、云为衫以及一众孤山派、清风派的弟子送回梨溪镇。
历经几日行程,终于抵达。
云为衫刚接任掌门之位,眼下事务繁多,亟待处理。
宫子羽不舍得就此分别,留恋此地,月公子与云雀同样难分难舍。于是,宫子羽让宫紫商与金繁先行回宫,他们其余人则留在梨溪镇,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待上官浅忙完孤山派的琐事,宫尚角询问她:“浅浅,想去月照城吗?”
月照城,那是四年前他们初次邂逅的地方。
“好啊。”上官浅笑意盈盈,明媚动人,暂时将孤山派交由阿禾打理。
宫尚角与上官浅回到了他们缘分起始之地——月照城,那个充满英雄救美浪漫的地方。
月照城,名字取自“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月照城距离梨溪镇并不远,二人策马扬鞭,快马加鞭,很快便抵达此处。
他们清晰记得,相遇就在这城门口。那天,天气并不算好,阴沉沉的。上官浅身中剧毒,一路逃至城门口,却又遭遇一群歹人。彼时她浑身乏力,武功难施,根本无力抵抗。就在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之时,他出现了。宫尚角挥动手中长鞭,几下便赶跑了那群坏人,他们落荒而逃。上官浅抬头,风吹起面纱,在那短暂的缝隙间,她看清了他的面容。她刚想起身道谢,却见他策马离去,地上遗落了一枚玉佩,她捡起后,便一直贴身携带。
宫尚角也忆起当日情形。他因角宫外务外出,途经月照城,在城门口看到一群混混欺负一位姑娘。她蜷缩在角落,既不呼喊,也无力反抗,后来才得知她是中了毒。他挥动长鞭,迅速赶跑了混混,因动作幅度较大,腰间的玉佩不慎掉落,他却并未察觉。他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因她戴着斗笠,未能看清模样,又因急着处理外务,便未在此过多停留。
上官浅侧过头,看向他说道:“你那天,走得好急。”
宫尚角解释道:“当时角宫外务紧急,实在太过匆忙。”回想起来,他也觉得颇为可惜。若当时没有那么着急离开,他们或许早就相识相知了。
不过没关系,命运的红线还是将他们紧紧牵在一起,他们终究又遇见了。
宫尚角感慨道:“四年后,我们再度重逢。”
依旧是上元灯节。
“我很庆幸,上天让我再次遇见你。”
有缘之人,自会重逢,相逢便是斩不断的缘分。
“这枚玉佩替我找到了你。”宫尚角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腰间的玉佩。
冥冥之中,缘分天定。
宫尚角与上官浅携手漫步在月照城中。
暮色渐沉,大街小巷的灯楼早已搭建完毕,长达数十里的长街挂满了灯山彩楼。灯楼高耸数丈,甚至比城墙还要高。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满街灯火辉煌,酒肆的花窗映照着人们觥筹交错的身影,茶棚中烟雾袅袅升腾,渲染出浓浓的烟火气息。
街上行人手中皆提着一盏花灯。上官浅瞧见一位路人提着一盏杜鹃花灯,瞬间心生欢喜。宫尚角见状,来到花灯铺子前询问:“老板,还有杜鹃花灯吗?”
老板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公子,最后一盏刚被人买走了。”
上官浅虽觉可惜,正想说看看别的花灯时,宫尚角又问:“那还有制作杜鹃花灯的材料吗?”
“有有有。”老板点头,指着铺子后面说道:“公子若是想做,那些材料可供您使用。”
“多谢。”
宫尚角牵着上官浅的手,绕到铺子后面,只见桌上摆满了花灯材料。
宫尚角开始用竹子精心编织花灯框架,上官浅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你竟然还会做花灯?”
“会一点。”宫尚角微笑着点头,不禁想起小时候和阿娘一起做过一盏龙灯,这手艺还是阿娘传授给他的。
“你怎么了?”上官浅见他似乎有些出神,关切地问道。
宫尚角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随后,宫尚角继续专注地制作杜鹃花灯,上官浅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没过多久,一盏栩栩如生的杜鹃花灯便呈现在眼前。
宫尚角将做好的花灯递给上官浅,温柔问道:“喜欢吗?”
上官浅用力点头,“喜欢。”她眼中满是欢喜,凝视着手中的花灯。
紧接着,她抬眸,深情地对宫尚角说:“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你。”
他们的故事,始于四年前的上元节,他救了她,她捡到他遗落的玉佩,他却匆匆离去,她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再次相遇,是在角宫,她进去寻找伙伴,却无意中听到他与侍卫的谈话,他误将她认作刺客,与之交手,后来才知是一场误会,而他捡到了她遗落的珠钗。
在旧尘山谷的上元节,他为表歉意,送她一身藕粉色的杜鹃花襦裙,他们一同在茶肆二楼赏月观雨。宫门遭遇刺客,她中了毒烟,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百草萃给她服用,还说她在角宫受伤,他得负责。从她身上掉落的玉佩,让他惊奇地发现竟是自己丢失的那枚,询问之后才知晓,原来四年前他们就已见过,只是当时她戴着斗笠,他未能看清她的容貌,才没有认出,却也隐约有种熟悉之感。
执刃答应参加武林大会,并与孤山派、清风派联手击杀点竹。宫尚角因查探刺客无法同行,与她相约在大赋城相见,他们匆匆告别,又很快重逢。
在雨天再度相遇,一人撑伞,两人同行。离开大赋城时,遭遇竹林箭羽,她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箭,他心疼又焦急,此后一直悉心照料她。他们还在大赋城一同观赏烟花。
在雁回城,他们一起下厨做饭,粗茶淡饭间,宛如寻常人家。他误食毒蘑菇,还说她有倾城之色,他们携手破案。途中突遇大雨,只能在破败的土地庙过夜。她夜里噩梦惊醒,独自起身站在屋檐下发呆,他贴心地为她披上外衫,还用桂花糖哄她。
在江南姑苏城,他独自饮酒,她前来相陪。他们一同在屋檐上赏月,共饮桃花酿。她喝醉后,说要陪他游历江南,他欣然应下。她醉倒后,他将她抱回屋内,谁知她竟将他当成阿娘,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还逼着他喊她浅浅,他只好耐心哄着她,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他们共度姑苏城的同心节,他在船上倾诉衷肠,表明心意,她亦心有灵犀,他们为彼此编织同心结,并戴在对方手上,从此同心共结,执子之手,风雨同舟。
他们在角宫的院子里种满白杜鹃,杜鹃花寓意“我永远属于你”。她为他制作月桂精油,只愿此生常伴他左右;他为她描绘丹青,为她描眉梳妆。
他们在扶风城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挂风铃、许心愿,一起放河灯,他送她一支杜鹃发簪。在临安城,他们为对方剪小像,为她簪花,一起看皮影戏、川剧变脸,还一起帮老伯伯种菜。
在云州城,他们一起吃早点、下棋、练剑,一起带着云雀,在藏书阁翻书,一起放孔明灯。他们共同参加武林大会,携手击杀点竹。还一同漫步兰因古寺,为对方祈福,虔诚拜愿,挂上桃木牌,互相为对方求平安符。
此刻,他们在月照城,一起做花灯,定下终身。
在这广袤江湖之中,他们相遇、相知、相爱。
河畔桥边,月桂树下,杜鹃花旁,她手提一盏杜鹃花灯,与他人影成双。
宫尚角凝视着上官浅,神情庄重,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宫门宫尚角,倾慕孤山上官浅已久。今日,求娶上官姑娘为妻,愿与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执子之手,相伴到天长地久。”
他在满月光辉之下,郑重求娶她。
上官浅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打湿了红妆。
天地为证,星月为媒,山河为鉴。
上官浅努力平复情绪,待宫尚角说完,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答应。”
“可不准反悔了。”
“不反悔。”
上官浅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相拥,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江湖路远,她愿陪他走过这一程,看遍山高水长,领略迢遥山水。
山水有相逢,他们将携手闯荡这江湖,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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