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朵儿兰公主在帐外。”
达落听到侍从的禀告飞快地直起身,带上那顶嵌狼牙的鹿皮帽,大步流星地朝着帐外走去。
朵儿兰风尘仆仆,依旧是火红的袍子,绝美的面庞多了几分疲惫,五官深邃却不锋利,明媚张扬却不轻浮,额间的红珊瑚珠流光溢彩,明明不过也才十九岁,却莫名地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都知道了,达落。”
朵儿兰清冷的嗓音在浓重的夜色中,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缝隙中是金灿灿的太阳,是随风摇曳的青草,是花香。
“带我见父汗,可以吗?”
达落对她无有不应,领着她向内帐走去。
乌木耳躺在床榻上,眼窝深深凹陷,露出被褥的双手骨瘦嶙峋,佝偻在昏暗的烛光里。
乌木耳动了动眼睛,出口的话语叫他说得支离破碎。
“朵……儿兰,好……姑娘,委屈你了。”
达落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朵儿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陡然清明,怔忪着看向手背上一抹清凉。
“不委屈,父汗,不委屈。”
朵儿兰不能耽搁太久,草原六部的事还等着她处理,匆匆看了乌木耳就要离开,达落跟在他身后,送她出毡帐。
“朵儿兰公主”
达落等了半天才等到说话的机会,从鹿皮袋里翻出一枚残破的玉佩,棱角被摩挲的圆润,边角处极其细微的刻了一个“陆”字,朵儿兰接过,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这是图尔骨身边一个汉人的器物。”
“名叫陆恪,是南冥派来的细作,我们搜查了玄隼部的大帐,在内帐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这枚配饰。”
朵儿兰“嗯”了一声,看着他。
达落怔愣一瞬,试探着开口。“公主精通汉字,应该知晓这枚玉佩的出处,杀了陆恪,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朵儿兰看出他的担忧,开口道。“细作踏入草原的一刻,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这种废物,不论怎么汲汲营营,终究也是自掘坟墓。”
达落颔首。
“不过达落,兰若为什么说我的二哥,上了苍岭山就没再回来?”
达落闻言一怔,垂下眼睫。“公主,二王子在下雪山的第二天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我们以为他先回来了,就继续赶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到二王子。”
朵儿兰蹙起眉头。“信呢?”
“烧毁了……”
“烧毁了?”
“达落,将苍岭山上的详情同我说。”
达落半晌回过神,将苍岭山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隐去了日阿西的死状。
“这火燃了几天?”
达落不明所以地回“七天。”
“达落,你说,迷失在雪山里的人,会不会看到这冲天的火光?”
达落抬起头。“可以看到。”
“知道了,达落,多谢你”
达落扯了扯嘴角。
“公主,南冥使节觐见。”木瓜蕾神色焦急。
朵儿兰一连几天连轴转,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强撑着打起精神。
“达落,通传额日戈,来我帐中议事。”朵儿兰将纳兰若抱上马,自己也翻上去,木瓜蕾带着云麓,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芈羊部,金王帐
帐内被油灯点亮,光影摇曳,朵儿兰的脸半明半灭,一双灰青色的眸子格外锐利。
“公主为什么要这样着急?那个虚假的番邦有什么可招待的。”木瓜蕾神色愤然。
“我们的土地种不出粮食。”朵儿兰的声音很轻,木瓜蕾险些没听清。
巴洛木与额日戈,左右坐在朵儿兰身边。
使臣丰京源手持符节进帐,众人见到他皆是一惊。
南冥不论军队还是普通百姓身量较草原牧民瘦小一些,可来人魁梧彪悍,着一身织锦长袍,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周身气度凛冽,丝毫不输跨坐在一旁的达落。
朵儿兰微微颔首,丰景源也在一旁默默地打量她,不露声色地压下心底的惊异。
他没想到最高统领是位年轻的女孩,一袭红衣似枫,风流纵意,上京都的昳丽风华良多,却找不出第二位这般明艳的女子。
桌上摆满了炙好的羊肉与香醇的马奶酒,丰景源不通语言,有一点尴尬,他是行伍中人,言行粗鲁,并不会那些冠冕堂皇的华丽辞藻,丰景源甚至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自己来这里。
而这点疑惑在丰京源见到朵儿兰身后的少年后烟消云散,朝芸笙没有出声,这是淡漠地看着他。
丰京源一身冷汗, 双方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凝滞。
“官职?”朵儿兰淡淡开口。
她说汉语带点口音,咬字却十分清晰,几乎不需要辨认,丰景源心下一喜,沉声回道。”宁远侯丰景源。“
达落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他,拇指微微摩挲着腰间的弯刀。
“请直言来意。”
丰景源顿了顿,随即开口。”圣上性情温和敦敛,不喜杀戮,派在下前来与可汗议和。”
朵儿兰蹙了蹙眉。“议和?,你们毁约在先,草原没办法信你。”
丰京源回“并非我天朝毁约,实是大雪封山,圣上愿再送五万石精粮以表诚意。”
丰京源势在必得,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草原六部缺粮过冬,不是吗?
朵儿兰轻笑直起身,灰青色的眸子冷冷地睨着他。
“说谎,在我们这里,要拔舌头的。”
丰京源即便见惯了生死,望着朵儿兰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仍然感到心底发毛。
“不会,我天朝礼仪之邦,必不会行此有违仁义之举。”
朵儿兰不理他的话,依旧冷淡。“目的。”
丰京源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朵儿兰似乎没什么耐心,没有再重复,起身就要离开。
丰京源有些急,跟着微微起身,达落飞快的抽出弯刀指着他。
丰京源丝毫不惧,不卑不亢地说。“我天朝使节磋磨在此,还望可汗放还。”
朵儿兰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轻声道“谁?”
“陆恪。”
朵儿兰瞥一眼达落,以丰京源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起来。
“达落,你对那个细作下了多重的手?”
达落抬眸看着她。“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应该活不成了。”
朵儿兰轻叹口气,半眯着眼,对着丰京源说。“他是细作,卷入了草原王权的斗争,不可能归还。”
丰京源蹙着眉头,没再开口,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
陆恪,是太傅的庶子。
“圣上派遣在下前来还有一事,如若汗王得应,议和也可。”
朵儿兰颔首,示意他继续。
“圣上希望草原嫡出公主尽快和亲天朝。”
朵儿兰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四周涌入十几名着甲战士,一瞬间将丰京源包围。
丰京源淡定地喝了一口桌上的马奶酒,不悦地啧了一声。
没有上京都的梅子酒好喝……
“可汗要想清楚,如若拒绝议和,草原六部如何度过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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