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夕云：逆世恋歌22

【郊外长亭的离别】

“闽安多榕树，”庄寒雁将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塞进章宛君手中，“每年清明，你折一枝柳条插在桥头，婵儿便能寻到你。”

章宛君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泪水滴在孩子眉间：“若成郎日后变心……”

“他若敢负你，”傅云夕按住腰间佩剑，剑鞘上的“止戈”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便用这剑挑了他的成家祠堂。”

邓婵攥着母亲的手，嫁衣上的金线硌得生疼：“女儿嫁的是商户，您住闽安便可常来走动——就说，是远房表姐。”

章宛君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邓婵鬓间的珍珠坠子：“当年我逃出章府，也是这样的春日。那时我想，哪怕死在荒郊，也比困在深宅好。”她忽然抱紧孩子，“如今才知，自由要拿命换，可若不换，命又有何意？”

长亭外，成磊的马车已扬起烟尘。庄寒雁望着章宛君踉跄着奔向马车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雁儿，女子的翅膀不是用来装饰的，是用来飞的。”

【姚府正堂的交锋】

“姚大人果然风骨清奇。”庄寒雁盯着姚之栋案头的《女戒》竹简，墨香里混着刺鼻的艾草味，“令爱被齐王灌滚水时，大人可曾想起‘夫妻一体’的古训？”

姚之栋的胡须剧烈颤抖，手中的戒尺“啪”地打在竹简上：“嫁夫从夫，天经地义！她既入齐王府，便是死也要死在府中！”

“死在府中？”庄寒雁忽然取出张血帕，上面是姚忘书用指甲刻的“救我”二字，“这是她趁嬷嬷不备塞给仆人的——大人若觉得‘天经地义’，不妨拿去垫在《女戒》底下。”

姚之栋的戒尺颓然落地，露出袖口褪色的补丁——那是姚忘书未出阁时补的。庄寒雁望着他突然佝偻的背，想起傅云夕说的：“腐儒的骨头，往往比庶民更软。”

“大人可知，”她俯身捡起戒尺，尺身上“三从四德”的刻痕已被磨平，“齐王宠信的段大师，正是用这戒尺逼您女儿喝符水。”

姚之栋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迅速被固执掩盖：“即便如此，也是她命数……”

“命数？”庄寒雁冷笑，将血帕拍在案上，“若大人肯助苗贵妃，在下便助令爱和离——否则，在下只好让齐王知道，大人暗中抄录他的‘求仙密旨’。”

姚之栋的瞳孔骤然收缩，案头的香炉“当啷”倒地，香灰洒在“忠孝节义”的匾额上，像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齐王府的落水风波】

“父亲快看！”阿芝的短棍指着池塘里扑腾的男孩，发间的野花随着动作乱颤，“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该把书都扔了！”

傅云夕望着家丁们慌忙救起的小公子，忽然想起庄寒雁昨夜说的：“齐王的嫡子，左眼下方有颗朱砂痣。”他蹲下身，指尖掠过男孩湿淋淋的衣袖：“公子可知，‘德’字最早写作‘惪’，从直从心？”

男孩被呛得咳嗽，却仍梗着脖子：“你敢教训本公子？我父王会砍了你的头！”

阿芝忽然举起半块砚台：“那我先砸烂你的头！”庄寒雁及时按住女儿的手，却在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时心中一动——这孩子，竟为了今日故意磨出握棍的茧子。

“傅大人好大的胆子！”齐王的总管甩着拂尘，金丝蟒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若小公子有个闪失，你们全家都要陪葬！”

傅云夕正要开口，庄寒雁忽然福身：“妾身有一法可赔罪——明日亲自为小公子奉茶赔礼，望总管通融。”她指尖轻抬，露出腕间的翡翠镯子，正是齐王赏给裴映月的遗物。

总管的目光顿在镯子上，喉结滚动：“罢了……但明日若惹小公子不快，你们夫妇……”

“自当以死谢罪。”庄寒雁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却在转身时与傅云夕对视——他看见她眼底的冷光，就像当年在边塞识破胡商诡计的模样。

【齐王妃的碳烟劫】

“王妃！”庄寒雁撞开门时，浓烟扑面而来，姚忘书蜷缩在榻上，嘴角挂着血沫。她急忙推开炭盆，看见墙上挂着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广袖流仙裙，眉间一点朱砂，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别管我……”姚忘书咳出黑血，指甲深深掐进庄寒雁的手腕，“让我死……变成她……”

“变成她？”庄寒雁扯下墙上的画像，“你可知她怎么死的？被齐王灌了九道符水，活活胀死在这榻上！”她忽然按住姚忘书的肩膀，“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你的尸身会被扔去喂狗，连块墓碑都没有！”

姚忘书的瞳孔骤然收缩，泪水混着烟灰滑落：“他说……说我是‘凡胎’……”

“凡胎？”庄寒雁抓起案头的符水碗砸在地上，“他连‘符’字都写错——左边是‘竹’，右边是‘付’，分明是‘竹间鬼话’！”她忽然从袖中取出张黄纸，“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符’！”

姚忘书盯着纸上的“离”字，忽然想起庄寒雁教她的《说文解字》：“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她的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抓住庄寒雁的手：“我……我该怎么做？”

庄寒雁望着窗外的暮色，远处传来齐王的笑声。她凑近姚忘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晨起，你要对着镜子笑——像她一样笑，却要比她更甜。”

姚忘书浑身发抖，却在看见庄寒雁腕间的翡翠镯子时忽然镇定。她摸向自己颈间的玉佩——那是姚之栋在她出阁时塞的，刻着“忍”字的和田玉，此刻竟硌得她生疼。

“好，”她忽然坐直身子，扯下头上的金钗，“我要让他知道，‘凡胎’也能成‘仙’。”

【追月亭的美人计】

“这是臣妾亲手煮的‘追月茶’。”庄寒雁揭开青瓷盖碗，桂花香混着藏红花的气息扑面而来，“王爷可曾记得，映月姐姐最爱这味道？”

齐王盯着她鬓间的步摇——那是从裴映月棺中取出的，珍珠坠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爱……她当然爱……”

“可映月姐姐说，”庄寒雁的指尖划过他手背，“茶要配和离书才香。”她忽然取出姚忘书的生辰八字，“您看，臣妾与姐姐同月同日生，这是上天注定的……”

齐王的喉结滚动，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只要你肯做本王的‘映月’，莫说和离书，便是姚家满门……”

“王爷说笑了。”庄寒雁轻轻推开他，袖口露出半截符纸——正是姚忘书“还魂”时用的，“映月姐姐托梦给臣妾，说九道符水的‘缘’，该了了。”

齐王猛然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姚忘书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头，颈间缠着符纸，嘶喊着“还我命来”。他的后背沁出冷汗，却仍强作镇定：“本王早已写好和离书……只要你……”

“王爷可看清楚了？”庄寒雁展开宣纸，“这‘离’字的最后一笔，要写成‘勾’——勾走的不只是姻缘，还有……”她忽然压低声音，“还有您对‘仙人’的执念。”

齐王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竹林，阴影里仿佛有无数裴映月的身影在晃动。他颤抖着取出玉玺，重重盖在和离书上，印泥沾在指尖，像极了符水里的朱砂。

“拿去吧！”他忽然起身后退，撞翻了石桌，“本王要的是‘仙人’，不是……不是疯女人！”

庄寒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抚过和离书上的玉玺印——那抹鲜红，比裴映月的眉间痣更艳，更冷。

【姚府的父女重逢】

“父亲……”姚忘书攥着和离书的手在发抖，嫁衣上的金线已被扯得七零八落，“女儿回来了。”

姚之栋望着她腕间的伤痕，忽然想起她三岁时摔破膝盖，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发抖。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触到她发间的金钗时猛然缩回——那是齐王送的“仙人钗”，钗头的明珠里曾藏过符水。

“回来就好……”他的声音沙哑，从袖中摸出个锦盒，“这是你母亲的簪子，说等你和离……”

姚忘书忽然笑出声，震得金钗上的明珠乱颤：“和离？父亲不是说‘嫁夫从夫’吗？”她忽然将和离书拍在案上，“您瞧，这是齐王亲笔所书，盖了玉玺的！”

姚之栋的目光落在“离”字上，忽然想起庄寒雁临走时说的：“大人可知，‘离’字还有‘丽’意？您的女儿，该像日月一样明丽。”他忽然起身，推开窗扉——外面春雨如丝，打在新抽的柳枝上，嫩得能掐出水来。

“去把库房里的《列女传》烧了，”他转身时，戒尺已换成了毛笔，“从今日起，姚府的女儿，想读书便读书，想和离便和离！”

姚忘书盯着他发间的白发，忽然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背《诗经》的场景。她摸向颈间的“忍”字玉佩，用力一扯，玉绳应声而断。玉佩坠在青砖上，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勇”字——那是姚之栋偷偷刻的，希望她有朝一日能看懂。

【傅府门前的危机】

“傅云夕！你今日若不休妻，本王便屠了你全家！”齐王的亲兵举起长枪，枪尖映着庄寒雁苍白的脸。

傅云夕按住剑柄，却在看见庄寒雁微微摇头时松开手。他转头望向女儿，阿芝正抱着私塾先生的《算术》书，指尖在书页上快速翻动——那是她在计算亲兵人数。

“齐王殿下，”庄寒雁忽然福身，袖中掉出苗贵妃赐的鎏金香囊，“苗贵妃有请。”

齐王的目光顿在香囊上，想起皇兄看苗贵妃时的温柔眼神。他的喉结滚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宫里的仪仗。冯公公的尖细嗓音刺破长空：“苗贵妃懿旨——宣庄氏入宫！”

庄寒雁望着齐王铁青的脸，忽然轻笑。她摸向鬓间的步摇，那是苗贵妃新赐的“凤凰衔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傅云夕走到她身侧，袖中藏着的密报上，“苗贵妃有孕”四字用朱砂圈了又圈。

“走吧，”庄寒雁轻声说，“宫里的夜，比王府的更难挨——但至少，能看见真月亮。”

傅云夕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们初遇时，她在边塞的月光下舞剑的模样。此刻春雨渐密，打湿了她的裙摆，却让她腰间的玉佩更亮——那是他送的“平安”佩，刻着“共赴山河”的小字。

齐王的怒吼声被雨声掩盖，庄寒雁跟着冯公公踏上宫阶时，听见阿芝在身后喊：“母亲！记得给我带宫里的《女则》——我要改里面的错字！”

她轻笑，指尖抚过宫门上的铜环——这深宫，她终是进来了。而她的翅膀，才刚刚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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