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的天空,洒在一片疮痍的上海街道上。江忆从医院大门缓步走出,微风拂过她略显疲惫的面庞。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眯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脚步轻快地迈向不远处一间新砌的砖房,推开门时,她的声音随着门缝钻了进去:“老板,麻烦了,我来取我的东西。”空荡荡的房间让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连墙角的灰尘都似乎被惊动了一瞬。
老板闻声抬头,目光淡淡扫过她,随后转身朝里屋走去。不多时,她捧出一件淡蓝色间杂些许白色的旗袍,上面的木槿花纹样绣得精致生动。她将旗袍递给江忆,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秋冬的布料厚实却不失柔软,触感温润细腻。江忆接过旗袍,指尖轻轻抚过那层细致的绣花,嘴角忍不住扬起,低声说道:“老板,你的手艺真不错。”语气中透着几分真诚的赞叹。
老板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拨弄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仿佛完全没有听见那句夸奖。倒是旁边一个男孩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咧开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那当然!我姐可厉害了,啥衣服都会做,你真有眼光!”他说完还冲江忆竖了个大拇指,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江忆看着他,莞尔一笑,“是吗?那你姐真的很厉害啊。”话音刚落,老板便斜眼瞅了瞅这个爱插嘴的弟弟,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冷冷道:“别在这儿啰嗦,赶紧去干你的活。”男孩吃痛地撇了撇嘴,冲她做了个鬼脸,这才一溜烟跑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忆对着老板道了声“再见”,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回到家后,她迫不及待地换上那件新取回的旗袍。站在镜子前,她仔细描画着妆容,动作间带着一种微妙的仪式感。最后,她拿出胭脂,轻轻在脸颊上点了点,镜中的自己顿时多了一丝妩媚。她端详了一会儿,心底泛起一阵期待,仿佛今晚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她想起程驰之前对她说过的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惊喜”两个字吊足了她的胃口,无论怎么追问,对方都死活不肯再多透露半分。这种既焦急又兴奋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时间也变得漫长起来。直到下午六点左右,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小镜子又确认了一遍妆容,这才整理好衣襟,款款地走出了门。
门外,程驰正靠在墙边,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面容隐没在夜色中,轮廓显得格外凌厉。江忆看着他,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变了,变得让她有些陌生,却又忍不住想靠近。程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闪过一抹惊艳,手中的烟差点烧到手指,慌乱地掐灭了烟头。他抬起头,嗓音低沉:“很漂亮。”短短一句话,却少了他以往的伶牙俐齿。战争终究是一个契机,一个把少年变成男人的过程。时间流转,每个人都在改变,但爱不会变。
江忆心头微微一颤,在这个时代,他们究竟能不能常伴一生?但她知道,能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拥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或伴侣,已经是一种幸运。
两人并肩走向重新开放的戏剧院。江浙戏剧院有着几十年的历史,据说老板曾是南京人,逃荒到上海后便一直留在这里。年轻时拜师学艺,独闯江湖后终于创下了这番基业,然而战争几乎摧毁了一切。如今,老板依旧充满恒心地将它重新打开。今晚的剧目由一位不知名但据说演技极佳的演员担纲,他们平日并不怎么看戏,这次全因朋友推荐才决定前来。
进入戏剧院,服务生礼貌询问他们是坐大厅还是包厢。环顾四周后,两人要了一个安静的座位。等待的时间里,他们就着热茶,尝了几块糕点,沉默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明明找不到太多话题,却又让人感到莫名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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