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山火车，邪物寄生

暮春的山雾像浸透的棉絮，裹着青桐山的十八道弯。陌辛的青布鞋踩过沾着露珠的蕨类植物，罗盘在袖中震颤得几乎要脱手 —— 指针正北偏西，直指两里外的鹰嘴崖，那里本该是条荒废二十年的铁轨。

“姑娘，您可看见过会跑的火车？” 老猎户攥紧猎枪的手背上布满疤痕，枪口还沾着新鲜的狐血，“上个月开始，每到子时，山坳里就传来汽笛声，第二日准会少个猎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虎的透明身影突然从树冠间窜下：“大姐姐，前面的铁轨在流血！” 他抱着颗野莓，指尖却在发抖，“还有好多黑影子，扛着会发光的匣子！”

陌辛的手指划过罗盘边缘的北斗纹，二十八宿纹在雾中若隐若现：“是九幽阁的‘法器运输车’。” 她看向老猎户，“您说失踪者身上，都有青紫色的指痕？”

老猎户点头，喉结滚动：“就像被冻僵的手掐过，可这五月的天……” 他突然盯住陌辛腰间的桃木剑，“您莫非是…… 清玄观的仙人？”

“仙人可不会收香油钱。” 陌辛轻笑，将半块碎银塞进对方掌心，“劳烦在鹰嘴崖下生三堆火，火旺时撒把朱砂 —— 若听见汽笛声，千万别回头。”

铁轨在雾中若隐若现，枕木间的杂草被碾压得整整齐齐，像是被某种非人的力量清扫过。陌辛踏上去的瞬间，鞋底传来刺骨的寒意，铁轨上竟凝着未化的霜，在春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大姐姐，火车来了！” 小虎突然指着弯道处。

黑色的蒸汽火车从雾中驶出，没有车顶，车厢里挤满了乘客。陌辛的火折子亮起，映出那些乘客的脸 —— 眼白泛着青灰，嘴唇乌紫，衣襟上沾满铁锈色的污渍，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第三排左数第二个，是上个月失踪的李货郎。” 她低声自语，注意到每个乘客的后颈都贴着半片枯叶，叶脉间藏着细小的 “幽” 字咒印，“不是行尸，是被邪物寄生的活傀儡。”

火车在距离她十步处骤然停下，汽笛发出刺耳的尖啸。陌辛的桃木剑自动出鞘，剑穗上的玉珏与罗盘共鸣，在身前织出半透明的光网。车厢里的乘客同时转头，动作僵硬如木偶，喉间发出含混的吼声。

“清玄观的小娘子，来得正好。” 清冷的声音从车头传来，穿墨绿长袍的男人倚着烟囱，指尖把玩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与普生寺铜钟相同的困阴纹，“我家楼主说，您对往生莲的种子很感兴趣？”

陌辛的目光落在男人腰间的玉珏上，四滴血痣呈菱形排列 —— 竟是九幽阁内门弟子的标记。她扫过车厢，发现每节车厢底部都缠着靛青丝线，丝线另一端连着乘客后颈的咒印，分明是在用活人温养法器。

“你们用活人当畜力，运输邪物。” 陌辛冷笑，罗盘在掌心转了个圈，“那些青铜匣子，装的是蛇首堂的‘血蛭盅’吧？”

男人挑眉，铃铛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车厢里的乘客集体站起，踉跄着扑来，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指尖竟长出半寸长的青鳞 —— 正是邪物寄生后的征兆。

“天枢破迷，天璇断邪！” 陌辛低喝，五雷符化作雷光劈向最近的乘客。然而符咒触碰到对方身体时，却像陷入泥潭般减速，黑血顺着符咒逆流，在她掌心烫出红印。

“小娘子忘了？” 男人轻笑，摇动铃铛，车厢底部的丝线突然绷直，“这些傀儡的魂魄，早就和运输的法器.bind 在一起，您伤他们，便是伤法器。”

陌辛这才注意到，每个乘客的胸口都隐约透出冷光，像是有什么器物在体内发光。她突然想起古镇地窖里的布鞋傀儡，那些生魂的执念，不正是被用来温养莲子碎片？

“小虎，去车头找铃铛的破绽！” 她甩出缚妖索缠住扑来的傀儡，反手将罗盘砸向车厢底部的丝线，“我来对付这些活死人！”

小虎应声化作流光窜向车头，透明的手掌穿过男人腰间的铃铛，却被一道黑雾弹开：“大姐姐，铃铛里有好多人脸！”

陌辛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九幽阁的 “人器共生” 邪术，用生魂祭炼法器，使法器与宿主同生共死。她突然福至心灵，将桃木剑插入地面，以自身为引，激活罗盘的 “两仪分光阵”。

“地脉为引，星轨为牢！”

强光闪过，车厢内的乘客突然定在原地，胸口的冷光被逼出体外，竟是一枚枚刻着蛇首纹的青铜匣子 —— 正是老猎户说的 “发光匣子”。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铃铛差点脱手：“你竟敢暴露法器！”

陌辛趁机夺过匣子，发现匣盖上刻着与普生寺观音像相同的锁阴纹，里面装着半块染血的经幡碎片：“原来你们运输的，是往生莲的养料 —— 被污染的锁阴纹残片。”

男人突然发出尖啸，袖口甩出三条黑雾凝成的巨蟒，每片鳞甲上都刻着乘客的面容。陌辛不得不放弃匣子，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却听见身后传来小虎的惊叫：“大姐姐，铁轨在吃人！”

回头望去，铁轨竟如活物般扭曲，枕木间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臂，正是失踪猎人的魂魄。他们的手抓向陌辛，眼中满是痛苦与哀求，显然是被邪术困在铁轨里，成为火车的 “路魂”。

“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陌辛低声说，指尖亮起微光，“天清地灵，魂归自然 ——”

她伸手触碰那些手臂，罗盘的星轨之力顺着指尖蔓延，猎人的魂魄发出释然的叹息，渐渐消散。男人趁机扑来，铃铛抵住她后颈：“小娘子，你可知这列火车，本就是用清玄观的护山铁轨改的？”

陌辛浑身一僵，终于明白为何罗盘会剧烈震颤 —— 眼前的铁轨，正是二十年前清玄观为镇山而铸的 “北斗轨”，如今却被九幽阁截断，改造成运输邪物的工具。

“你们竟敢动观里的根基！” 她咬牙，玉珏在胸前发烫，“师父若知道，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你师父？” 男人冷笑，“他现在怕是自身难保 —— 往生莲的主根，可就差最后一块锁阴纹碎片了。”

话音未落，火车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铁轨上疯狂倒退。陌辛趁机肘击男人胸口，夺过铃铛的瞬间，看见他内侧的袖口绣着半朵木槿花 —— 与古镇卖布鞋老人的银镯花纹相同。

“你认识陈阿婆！” 她瞳孔骤缩，“你们杀了她，就为了这块锁阴纹碎片！”

男人突然剧烈颤抖，七窍流出黑血：“陈阿婆？那个背叛阁里的老东西……” 他低头看着陌辛手中的铃铛，“你以为毁了运输车，就能阻止莲开？真正的法器，早就送进了清玄观 ——”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已化作黑雾，只留下那枚刻着木槿花的铃铛。陌辛接住从他腰间掉落的玉珏，发现背面刻着 “北斗轨断，清玄观亡” 八字，与前两章的玉珏形成完整的阴谋链。

“大姐姐，铁轨不咬人了！” 小虎从车头飘来，怀里抱着三个青铜匣子，“这些盒子里的经幡，和普生寺的好像！”

陌辛点头，目光落在逐渐消散的火车上。车厢底部露出的铁轨上，清晰地刻着清玄观的护山符文，却被九幽阁的邪纹覆盖，如同伤口上撒盐。她突然想起老人鞋内的 “勿忘初心”，想起师父咳嗽时仍坚持抄写经文的模样。

“小虎，把匣子埋在鹰嘴崖下，用朱砂画离卦。” 她擦了擦剑上的黑血，“我们得加快回观的脚步了 —— 九幽阁既然能截断北斗轨，就有可能潜入观里，偷走最后一块锁阴纹碎片。”

小虎乖乖照做，却突然指着铁轨尽头：“大姐姐，你看！”

雾中浮现出半截车厢，里面堆满了青铜匣子，每个匣子上都贴着失踪者的生辰八字。陌辛数到第十九具时，发现最底层的匣子刻着清玄观的观徽，缝隙间露出半片青玉莲子的荧光。

“原来往生莲的主根，一直藏在清玄观的镇山铁轨里。” 她低声自语，握紧了手中的铃铛，“他们用我们的护山法器养莲，等莲花盛开，锁阴阵破，观里的护山大阵就会反噬……”

深山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树冠，照在铁轨上的清玄符文上。陌辛突然想起老猎户的话，失踪者身上的青紫色指痕，正是邪物寄生时留下的印记 —— 而她方才与傀儡们的战斗，掌心也被染成了青紫色。

“大姐姐，你的手！” 小虎惊呼。

陌辛看着掌心渐渐淡去的指痕，突然笑了：“别怕，这是给九幽阁的记号 —— 告诉他们，清玄观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系紧腰间的桃木剑，罗盘的指针终于不再震颤，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地指向东北方。深山的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的狼嚎，却吹不散她眼中的锐意 —— 无论九幽阁的阴谋多深，这条用清玄观铁轨铺就的邪路，终将被她用罗盘与桃木剑，一寸寸斩回正途。

“走吧，小虎。” 她抱起剩下的青铜匣子，“回观的路上，咱们绕道鹰嘴崖顶，我要看看，这些年，观里到底被挖了多少墙角。”

小虎跟着她踏上归途，透明的身影在阳光下忽明忽暗。铁轨在身后延伸，曾经的护山神器如今伤痕累累，却在陌辛的脚步下，渐渐恢复了些许清玄观的灵光。远处的山坳里，老猎户的篝火还在燃烧，火星溅向天空，像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黎明，提前点亮灯火。

暮春的阳光终于穿透雾霭，照在陌辛的青布鞋上，鞋跟处绣着的木槿花微微发亮 —— 那是用古镇老人留下的丝线绣的，此刻正与她腰间的玉珏呼应，仿佛在诉说着，清玄观的传承，从未断绝。

“大姐姐，等打败坏人，我们能坐真正的火车吗？” 小虎突然问，“就像戏文里说的，呜呜叫着跑过平原，车窗上倒映着彩虹的那种。”

陌辛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却又充满希望：“会的。等往生莲败了，锁阴阵修复了，我们就坐着干干净净的火车，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 那里，不该有被邪物寄生的乘客，不该有会吃人的铁轨。”

山风掠过，铁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对这个承诺的回应。陌辛踏碎最后一片覆着邪纹的铁轨，掌心的罗盘突然发出清亮的光，二十八宿纹依次亮起，照亮了前方的山路 —— 那是回家的路，也是清玄观弟子，必须用生命守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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