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法则

凌晨三点的酒店走廊，林小诺赤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戏服绸缎在腰间摩擦出沙沙声，她低头看着手里皱巴巴的剧本，第三十七场戏的台词被荧光笔划得斑驳陆离。

"卡！"导演第五次喊停，"小诺，你躲闪的眼神太刻意了，这时候的妹妹应该用笑容掩饰慌乱。"

林小诺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戏服领口的珍珠项链勒得她喘不过气。这场揭露真相的重头戏从傍晚拍到深夜，监视器旁的程薇始终保持着抱臂的姿势，黑色丝绸衬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要不...先拍我的单人镜头？"程薇突然开口。

导演犹豫地看了眼通告单："可明天要转场去澳门..."

"给我二十分钟。"程薇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我和林小姐需要单独沟通。"

林小诺被程薇拽进更衣室时，后背撞到了挂满戏服的金属架。檀香木衣架叮当作响，程薇反手锁门的动作利落得像个劫匪。

"你在害怕什么？"程薇把剧本拍在梳妆台上，镶钻腕表与玻璃台面碰撞出脆响。

林小诺盯着镜子里两人交叠的身影："我找不到那种...被揭穿时的兴奋感。"

"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真正的伪装。"程薇突然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疤痕，"看到这个了吗？"

林小诺倒吸一口冷气。那道伤疤像条僵死的蚕，蛰伏在程薇完美的肌肤上。

"三年前拍《烈火玫瑰》时威亚断裂，三根肋骨骨折。"程薇的指尖抚过疤痕，"但当天下午的发布会，我穿着露肩礼服对记者说这是特效妆。"

镜中倒映着程薇冷笑的嘴角："第二天通稿写的是'程薇轻伤不下火线，专业态度获剧组盛赞'。"

林小诺突然意识到更衣室的空调太冷了，冷得她后颈发麻。

"现在，"程薇转身逼近她，"想象你最大的秘密即将曝光，但你必须用最甜蜜的笑容面对镜头——"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突然掐住林小诺的下巴，"就像这样。"

林小诺在程薇瞳孔里看见自己骤然放大的脸。那种熟悉的战栗感又来了，像是被抛进深海的鱼，在窒息与快感间沉浮。她突然抓住程薇的手腕，露出剧本里要求的笑容："姐姐这么了解伪装，是因为每天都在演戏吗？"

空气凝固了五秒钟。

程薇突然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小诺耳畔："很好，记住这个状态。"她退后两步拉开距离，"顺便提醒你，明天澳门赌场的戏，真正的危险不是拍戏。"

林小诺尚未从入戏状态抽离，恍惚间看到程薇从Gucci手包里抽出张烫金请柬。展开是某珠宝品牌晚宴的邀请函，日期赫然是明天下午。

"剧组在威尼斯人取景的消息被泄露了。"程薇用请柬轻拍掌心，"至少有二十家媒体会去堵你，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我们的关系、咖啡事件，还有..."她顿了顿，"你父亲在疗养院欠下的医药费。"

林小诺感觉胃部被人重击："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随便找个人演我妹妹？"程薇将请柬塞进她戏服口袋，"明天下午三点，四季酒店顶层，穿那件蓝色礼服——记得把腰再收一寸。"

门锁弹开的声响惊醒了林小诺，她冲着程薇的背影喊："为什么要帮我？"

程薇停在光影交界处，侧脸在顶灯下显出玉雕般的质感："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共犯。"

次日濠江细雨纷飞。林小诺攥着手机缩在保姆车角落，热搜第五位#程薇新欢#的词条刺痛她的眼睛。偷拍照里程薇扶着她的腰走进酒店，配文是"顶流影后深夜密会新人"。

"别点开评论区。"王姐夺过她的手机，"公关团队在处理了，你等会只要..."

"微笑，点头，说'我们只是同事'。"林小诺机械地重复彩排过的话术，腕间Tiffany手链硌得生疼——这是程薇今早派人送来的"战甲"。

电梯升至顶层时，水晶吊灯的光瀑倾泻而下。林小诺听见此起彼伏的快门声，程薇正被记者簇拥在香槟塔前，宝蓝色鱼尾裙摆拖曳如星河。

"程薇老师，请问您和林小姐..."

"我们合作得很愉快。"程薇自然地揽过僵硬的林小诺，"小诺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相信观众会在《双面》里看到惊喜。"

林小诺嗅到程薇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突然想起昨晚更衣室里交缠的呼吸。她强迫自己勾起程式化微笑，却在抬头瞬间瞥见人群外熟悉的面孔——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举着长焦镜头，嘴角有道蜈蚣状伤疤。

那是三年前在地下停车场堵她的私生饭。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林小诺踉跄着后退半步，高跟鞋卡进地毯接缝。就在她即将摔倒的刹那，程薇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指尖在镜头死角重重掐了下她的脊骨。

"小心。"程薇的耳语带着警告意味，"三点钟方向，《星周刊》的王牌狗仔。"

林小诺借整理头发的动作深呼吸，再抬眼时已换上娇俏神情："谢谢薇姐，要不是你扶我..."她故意将尾音拖得绵软，如愿看到记者们发亮的眼神。

应付完采访已是日暮西沉。林小诺躲在洗手间补妆时，隔间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

"听说程薇把Cartier的代言撕给那个新人..."

"何止，张导昨晚亲眼看见她们在更衣室..."

林小诺猛地推开隔间门，两个小明星吓得粉扑掉在地上。她慢条斯理地冲洗手指："建议你们换个牌子的粉底，卡粉卡得法令纹都显老了。"

回到拍摄现场时，程薇正在和武术指导核对走位。这场赌场追逐戏需要她们穿过二十台老虎机，最后从旋转楼梯跃下。

"威亚检查三次。"程薇抚摸楼梯扶手上的雕花，"1999年《暗战》在这里拍过跳楼戏，当时有个替身演员摔断了腿。"

林小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金色扶手上果然有道不起眼的裂痕。

开拍后第七次NG时，林小诺的膝盖已经布满淤青。她撑着赌桌喘息，听到程薇对导演说："把跃下楼梯改成我推她下去。"

"不行！"林小诺脱口而出，"剧本里姐姐这时应该..."

"应该被愤怒吞噬。"程薇摘下耳返，"你刚才的闪躲太温吞了，激不起我的爆发。"

场务重新布光时，程薇突然扯开林小诺的衣领，将冰凉的唇膏画在她锁骨："记住，疼痛是入戏的捷径。"

当程薇的手真正掐住她脖颈时，林小诺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缺氧带来的眩晕中，她看清程薇瞳孔里燃烧的暗火，那不是演技，而是某种真实的疯狂。

"Cut！完美！"导演的欢呼声仿佛从水下传来。

林小诺瘫坐在楼梯转角剧烈咳嗽，程薇递来矿泉水的手在微微发抖。她这才发现程薇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月牙状的血痕正在渗出。

夜戏收工时，林小诺在房门口捡到个牛皮纸袋。没有署名，里面是父亲在疗养院的缴费单复印件，以及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明天头条见。

手机在这时震动，程薇的短信悬浮在屏幕上："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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