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梦境破碎，逐渐清醒。哦，原来那是他为数不多刻在心底的回忆。

梦里有谁……？

有他曾经的伙伴，最忠诚的侍从——乌崖。善骑射，驯养鹰，修补武器，因为他而惨死的一位草原勇士。

有那日夫，那是他的亲人，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有他是应该的。

有那威风凛凛的卫侯，他杀过千人万人，踏破王城。灭他生父，屠他血亲。

有那一面之缘的老先生，约莫记得姓禹……叫什么呢？叫禹澜宁。给他那本就不值一提的面子和尊严，一块合情合理的遮羞布。

有那黄吉公公的一块糖糕，滋味奇怪，因为他放的太久了。

有那金枝玉叶的储君，他为君己为臣。仁善墩和，处事有度，是一位好君主。

还有呢……？

还有那一日的玉兰花落，白衣红带。初见宁崇蔚时，便觉世间美好不过如此，比不得他的一个背影。

他就像永远悬挂在草原天空的太阳，耀眼却也不可靠近。

不……不，他还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哦，是他的母亲，那个明媚的女子。涉勒部明珠的女儿，勒施河上翩翩起舞的草原小公主……爱美鲜活娇俏……平日里最爱用美丽的花，编作花环戴在头上翩翩起舞，吸引蝴蝶和春天为其停留脚步。

最后……只余下一具毁容尸身。

喜悦，恐惧，仇恨，无能，惊艳……

爱恨贪嗔痴，区区几种情，便是人间常态。

……

“这梦……怎得这么长？”

脸颊划过泪珠，司徒妖在睡梦中喃喃开口……

宁崇蔚听着他的梦话，从床榻走过用来欲盖弥彰遮掩的屏风，坐在了他的榻上。

微弱的烛火映在脸侧，眸色粲然，垂眸似是叹息到

“为何……你就是这般无用……”

纤长十指摸上司徒妖的脖颈，轻轻搭在他的命脉上，骤然发力，语气森森道

“连个幻心毒都抗不过去……”

司徒妖睁不开眼，却也感受得到自己身体的不适，喉间发出几声音节，却又因中毒而不能清醒过来，只能小幅度的挣扎着。

不过几息，宁崇蔚松开了手。司徒妖的脖颈上赫然是五个鲜红的指印，为他增添几分凌虐欲和美。

只是美人虽美，却实在带刺，宁崇蔚也只有在给他下毒时才会稍稍放松自己的警惕之心。

宁崇蔚用巾帕擦完手后，回到榻上躺好。阖上了眸子，却不断浮现出一些无比混乱的回忆。

辗转难眠，翻来覆去。

盯着自己带来的几粒毒药，拿了一颗幻心毒，一息间又将毒放下。

到天蒙蒙亮时，才渐渐睡去。

……

晨起时，司徒妖感觉自己头昏脑胀的，揉了揉额角。

却发现，房中有股淡到令人察觉不到的味道，自己身上也有。

他皱着眉轻轻的出了房门，去东苑寻呼延侓。

司徒妖倚在门边，理了理衣襟，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声音嘶哑道

“你帮我闻闻，这是什么花……”

呼延侓语塞，却还是慢慢靠近着他。

呼延侓凑近他，用手轻轻的扇了扇。

最后皱着眉说

“你这是醉心花，大概是是幻心毒，会令中毒者致幻沉入梦中。”

司徒妖听着眉头一跳，先想到的却是对宁崇蔚的担心，而不是宁崇蔚对他下毒的难过。

想着平日里早就应该起了的宁崇蔚，此时还在睡，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司徒妖风风火火的回来，刚好和准备起身的宁崇蔚对上视线。

司徒妖几步来到榻前，让宁崇蔚撑着他。

低头却看见宁崇蔚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还有因为不爱喝水有些干裂的唇。

“你……”

语气低低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们俩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连名义上都只是普通友人，半路师生。

可是哪家普通友人会留宿在对方寝居，会一起放灯……一起奔向一个共同的目标。

无名无分，委实难过。

宁崇蔚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宛若看智障一样。

“我还不会给自己下毒……”

司徒妖一听松了半口气，为什么只松半口呢？因为宁崇蔚骗过他啊，那次的毒是恰好解药就在旁边，不然宁崇蔚可就早去了。

司徒妖能怎么办？当然是哄着应着说，

“知道啦，你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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