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棠轩的月光比昨夜更亮。苏棠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青铜匣中的信封在膝头微微发烫。祁川端来两杯清茶,瓷杯底印着小小的海棠花样。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苏棠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外祖父挺拔的字迹跃然纸上:
「明德吾兄:
若见此信,恐弟已遭不测。林氏地产勾结境外文物贩子,欲夺周氏公馆地宫藏品。弟暗中更改进出机关,然彼辈凶残,恐难抵挡。
唯一挂念唯蕊儿。她执意与顾家小子成婚,吾虽反对,然血脉难断。今将听棠轩地契与毕生研究托付吾兄,待棠儿成年交还。
另,公馆密道图纸藏于《营造法式》夹层,开启机关在..."
信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苏棠的视线模糊了——"顾家小子"正是她父亲的名字。
祁川的手稳稳覆上她颤抖的指尖:"要停下吗?"
苏棠摇头,继续往下读:
「...开启机关在藻井第三朵莲花心。地宫所藏非金银,乃抗战时期江南百座古建测绘详图,系国家重宝。
吾与兄半生心血,尽在听棠轩与周氏公馆。此二处暗藏'海棠并蒂'之秘,合则双美,离则两伤。
蕊儿倔强如吾,恐终生不归。倘棠儿来寻,请告其:轩中海棠树下,埋有给她的小物。 世安绝笔 戊寅年冬」
夜风吹落几片海棠叶,飘在信笺上像凝固的泪滴。苏棠这才发现信纸背面还有字——是祁明德的笔迹:
「世安老弟:
汝托付之事,吾必完成。林氏势大,已将周家旁支收买。吾将公馆图纸分散隐藏,待太平之日。
蕊儿昨日诞下一女,取名苏棠。可怜孩儿甫满月便失怙恃,由顾家远亲抚养。吾暗中关照,然不敢相认,恐招林氏毒手。
愿汝在天之灵,佑此孩儿平安长大。 明德 己卯年春」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苏棠攥着信纸的指尖发白,二十年的人生认知在这一刻天翻地覆。父母不是车祸意外,外祖父不是绝情老人,而她与祁川的相遇...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嘶哑,"从咖啡馆开始。"
祁川单膝跪在她面前,月光在他金丝眼镜上流淌:"我知道苏大师有个外孙女,但直到看见你的钢笔..."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祖父临终前嘱托我三件事:保护周氏公馆,照料听棠轩,找到苏家后人。但他没告诉我,那个女孩会成为我的..."
后半句话消散在夜风里。苏棠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工具间找来铁锹,在海棠树下奋力挖掘。祁川默默接过铁锹,很快,铁锹碰到个硬物——是个密封的铜盒。
盒中放着张地契、一本巴掌大的绢面笔记本,以及个银质长命锁,正面刻着"棠",背面是"平安喜乐"。苏棠翻过长命锁,在链扣处发现一行小字:"蕊儿置 戊寅年腊月"——母亲在她出生前就准备好了这个。
绢面笔记本里是外祖父的研究精华,最后一页写着:"给棠儿:若你读到这些,说明你继承了苏家的执着。记住,真正的建筑不在砖瓦,而在人心。"
夜露渐重,祁川为苏棠披上外套。他的手指在她肩头停留片刻,最终轻轻收拢:"要回公馆看看那个机关吗?"
周氏公馆在夜色中沉默如谜。他们直奔主厅,仰头望向精工细作的藻井——九朵木雕莲花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祁川搬来梯子,小心触碰第三朵莲花的花心。
"咔嗒"一声轻响,某块雕花板突然弹开,露出个暗格。里面是卷用油布包裹的图纸,展开后竟是完整的公馆地下通道系统,标注着一个隐蔽的"地宫"入口。
"在偏厅下面..."祁川的手指顺着图纸移动,"正好是我们发现密室的位置。"
重返密室,图纸指引他们找到墙上某块看似普通的砖石。按下后,整面墙缓缓旋转,露出条向下的阶梯。潮湿的霉味中混着淡淡的樟脑香,仿佛时光被尘封的味道。
地宫不大,中央是张巨大的青铜台,台上整齐摆放着数十卷图纸。祁川小心展开其中一卷,呼吸顿时凝滞——那是苏州网师园的详细测绘,每个细节都精确到毫米,角落盖着"苏世安印"。
"这是..."苏棠翻开其他画卷,认出江南各地著名古建,"外祖父说的抗战时期测绘..."
"当时为防古建毁于战火,学者们秘密记录详图。"祁川的声音带着敬畏,"这些是无价之宝。"
在最末的樟木箱里,他们发现了意外之物——本装帧精美的相册。首页贴着苏棠周岁时的全家福,背后是外祖父的字迹:"吾女蕊儿与棠儿,虽不得见,心念至深。"
相册记录了她成长的每个重要时刻:第一次走路、幼儿园表演、大学毕业...有些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落标注着日期。最后一张是她蹲在外婆家老宅前研究砖雕的背影,时间显示是五年前。
"祖父派人拍的。"祁川轻声道,"每年你生日,他都会在听棠轩摆上新照片。"
苏棠的泪水终于决堤。祁川将她拥入怀中,地宫冰冷的空气里,他的体温如此真实。隔着衬衫,她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祖父嘱咐,必须等你主动发现听棠轩。"祁川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他说苏家人都倔,强求不来。"
晨光从通风口渗入时,他们已整理好所有资料。回到地面,祁川突然在密室墙角的砖缝中发现个闪光物——是枚袖扣,上面刻着林氏家徽。
"林家人来过。"他脸色凝重,"但他们没找到地宫。"
苏棠想起林妍抢夺钥匙的疯狂模样:"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不仅仅是地宫藏品。"祁川翻开外祖父的笔记本最后几页,"看这个。"
页角记录着几组数字和"海棠并蒂"四字。苏棠猛然想起公馆与听棠轩设计图中的相似处:"两处建筑是关联的?"
"我猜是个更大的秘密。"祁川合上笔记本,"但首先,我们得确保这些文物安全。"
他们决定将地宫藏品暂存听棠轩。搬运最后一箱时,苏棠在青铜台底部摸到个凸起。按下后,台面弹开暗格,里面是封没有署名的信:
「见字如晤:
"海棠并蒂"计划已就绪。公馆与听棠轩地下暗渠相通,若遇危难,可自轩中秘道撤离。所有资料已备份藏于...
林氏买通周家旁支,欲毁图纸。吾今赴约,凶多吉少。望后来者护此瑰宝,不负吾与苏兄半生心血。 明德 戊寅年腊月」
信纸上的日期与外祖父绝笔只差三天。苏棠与祁川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两位老人可能都是被害的。
回到听棠轩已是次日中午。他们将文物妥善安置在书房暗柜,祁川却仍眉头紧锁:"林氏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报警吧。"
"没有直接证据。"祁川摇头,"但有个办法。"他翻开手机相册,显示林氏地产最新的股票走势,"看这个异常波动,他们在为某个大项目筹资。"
苏棠恍然大悟:"如果曝光周氏公馆地宫的价值..."
"林氏的计划就泡汤了。"祁川拨通一个号码,"李教授?关于江南古建测绘档案,我有重大发现..."
挂断电话,他转向苏棠:"国家文物局会派专家组来鉴定。在这之前..."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来电显示是祁宏远。祁川刚接通,父亲急促的声音传来:"马上回公司!林氏正在抛售我们的股份!"
阳光透过海棠树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棠伸手拂去祁川肩头的落花,指尖在他颈侧的海棠胎记上停留片刻。
"去吧。"她微笑,"这里有我。"
祁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紧紧拥抱了她。他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像某种无声的承诺。当汽车引擎声远去,苏棠回到书房,开始仔细研读外祖父的笔记。
"海棠并蒂..."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长命锁。窗外,初夏的风掠过树梢,海棠青果在枝叶间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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