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

从医院回来后，她计划去趟超市和花店——为了感谢某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周砚书在冷鲜柜前驻足，她仔细比对两盒鲈鱼的新鲜度，最终选了腮部泛着淡粉的那条——这是现实世界祖父教她的诀窍。

穿堂风掠过货架，她忽然想到何苏叶脸颊右边深深的小酒窝，笑起来，就像冰糖，夏天清凉，冬天温暖。那弧度总让她想起桑钰熬的冰糖枇杷膏，盛夏消暑，凛冬暖胃。

浅绿色绣花旗袍外罩着流苏披肩，发间珍珠发夹在花店顶灯下流转温润的光。篮中青蟹钳上缠的陈皮丝是她特制的祛腥法，两束裹着牛皮纸的忍冬花斜倚在芦笋旁，花瓣上的水珠将牛皮纸洇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方医生今天买忍冬入药？"花店老板娘将第二束花裹上牛皮纸，"这株开得盛，夜里搁窗台能安神。" 

周砚书抚过花瓣上未晞的夜露："是要送..."话音被风铃声打断，她望见玻璃门外掠过的银杏雨，"劳烦包好看些。"

花店老板娘将缎带绕了三匝，目光仍粘在周砚书珍珠发簪和翡翠耳饰上："方医生，你真像画里面走出来的古典美女。"她将忍冬花束转了半圈，夜露恰好凝在花心，"上回您买雪柳时，我瞧着那翡翠镯子衬着月白旗袍，恍惚还当是张充和先生书斋里走出的女公子呢。"

周砚书浅笑端庄道:“老板娘过誉了，再要一些白木香不用包，放牛皮纸袋就行。”

暮色将小区中庭染成陈年普洱的色泽，前方青石板路上，何苏叶深蓝色高领毛衣外搭驼色大衣，左手抱着蓝色郁金香，正侧耳听沈惜凡说话。沈惜凡浅粉卫衣在路灯下晕开暖光。

周砚书提着竹篮往东门绕行。白木香在夜风里轻颤——原本要给何苏叶作安神香囊的原料。

"方医生！"沈惜凡突然转身，糖浆裹着的山楂在路灯下泛着琥珀光，她不得不驻足，看着两人折返走来。何苏叶大衣下摆掠过枯荷残叶，袖口露出的腕表泛着冷银光，与诊室那支钢笔属同系列配饰。

“何师兄。"她微微颔首，将垂落的披肩穗子拢回肩头，露出手腕上羊脂玉镯，"沈小姐。"

"我们正要去尝新开的川渝麻辣烫。"沈惜凡哈出一团白雾，"方医生要不要一起？" 

周砚书端庄地轻举购物袋，礼貌又疏离地打断话头："多谢沈小姐好意，我备了蟹粉豆腐，凉了腥气重。"竹编篮忍冬混着木香花束擦过何苏叶袖口，她补充道，"花是入药的。"

何苏叶忽然向前半步，松木香漫过来："木香花该配三钱合欢皮。"他指尖悬在竹篮上空三寸，"夜里风露伤身。"

沈惜凡好奇地戳了戳花束包装纸："入药需要这么讲究包装吗？" 

"药铺收的品相要求高。"周砚书用现实世界桑钰教的话术搪塞。

周砚书颔首告别时，她瞥见何苏叶将沈惜凡往避风处轻引的动作——是医者本能的保护姿态，却让怀中的鲈鱼，青蟹突然变得沉甸甸。

她抱紧怀中的忍冬花束，突然庆幸选了最苦的品种。

周砚书将忍冬花插进青瓷瓶时，手机屏幕亮起研讨会通知。她望着料理台上未动的鲈鱼，窗外飘来火锅香气，混着忍冬清苦，在玻璃上呵出片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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