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玲校的笔尖顿住了。
她抬起头,电视画面里,浓烟滚滚,消防车的警笛声尖锐刺耳。
镜头扫过扭曲变形的车架,焦黑的残骸里,是一块蓝色的车牌。
**「E·A 9437」**
那是……尹开平的车!
手机还躺在桌上,屏幕还亮着哥哥的短信。
**「牛奶别从中间拿,拿最里面的日期新鲜。」**
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喝过的牛奶瓶。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冷冰冰的播音腔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事故造成多人当场死亡,身份正在核实中……」
尹玲校的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来,攥紧了那瓶没喝完的牛奶。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可她却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好冷。
尹玲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拖鞋甩飞了一只,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可她感觉不到痛。
喉咙像发不出声,人在极度悲伤害怕的情况下,原来是哭不出来的。
手指颤抖着去抓门把手,第一次竟然没拧开,第二次才猛地拽开,整个跌倒在走廊。
街道在眼前摇晃,行人、车辆、红绿灯,全都变成模糊的色块。
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那条黄线把整个世界隔成两半——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地狱。
在警戒线边缘的草地上,一块银色的手表在焦黑的草叶间,
表盘已经碎裂,指针永远停在了**9:27**。
那是哥哥的手表,玲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玲校手指死死攥住那块表,金属边缘割进掌心。
油罐车的威力很大,当场焚烧的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玲校第一时间联系关智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没有人接听,一怒之下将手机摔的粉碎。
数月过去尹玲校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已经一个月没有去上学。
窗外的梧桐又黄了,叶子一片一片地坠下,屋子里连回声都懒怠应答。
阳光从帘缝里挤进来,有时伸手去接,光就躺在掌心,薄得能透过去看见血管——
原来温暖也可以这样轻,这样易碎。
夜里风声呜咽,玲校总疑心是哥哥在敲门。可开门只有黑暗,湿冷地裹住脚踝。
后来她便不再开门了,横竖这屋子早已成了棺椁,住在里面到像是一具亡魂。
铁盒的锁扣锈蚀,掀开盖子,灰尘簌簌而落。
——尹玲校再次翻开那张泛黄的日记,将自己之前撕掉的碎片段用胶粘起来。
看着日记中的文字,手抖得厉害。
尹玲校拿起身边的水杯,试图缓解这样的情绪,指尖在水杯沿来回划界, 最终有几滴叛逃, 坠落在她手背上 ,比茶水更烫的,是手背突如其来的湿润。
因为这不是日记,而是一封封未寄出的情书——
「3月14日」
“昨晚梦见阿玲哭了,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出一个洞,醒来时,枕头是湿的,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在替你哭。”
3月15日,阴:
"阿玲的辫梢沾了柳絮,我不敢伸手,
你总说春天太短,.却不知道我偷偷把你的背影夹在课本里,长成不凋的标本。"
4月1日,雷雨:
"都怪我得失心太重了,爱羡慕也爱嫉妒,没有资格吃的醋最酸。下辈子我再也不要你做我的妹妹,做我的小朋友吧,做我放在心上的千千万。
实在不行就当你手中的棋子,成为这场博弈的牺牲品,成为属于你的疯子,除了爱你,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尹玲校我爱你,但我是胆小鬼,怕你知道,我又舍不得死了。
阿玲,哥哥好像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
——尹玲校合上铁盒,又看见抽屉里的那本护照
那时她才真正明白,哥哥所有的强硬与控制,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恐惧再次失去最后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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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全国高考如期举行。
尹玲校的座位空着,她躺在尹峥一床上,听着远处学校传来的铃声。
阳光是床单长出根须,将她钉在尘埃飞舞的光柱里,这些飞舞的尘埃像死去人的灵魂,想要抓住却只握住一把虚空。
打开哥哥的烟盒,她抽出一支点燃,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眼泪流了满脸。
她数烟盒里残余——
三十盒,够烧完整个夏天。
尹玲校把自己关在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冰箱里的食物渐渐腐烂,散发出甜腻的臭味。
尹玲校不在乎。
她吃着已经过期的饼干,喝着变质的牛奶,镜子里的人影消瘦苍白,眼睛下面挂着深重的阴影。
哥哥一定会心疼地责备她,如果他能看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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