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恙站在家门口,望着那扇斑驳的木门,手指在门把手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推开。送完葬的队伍已经散去,大部分人都去了村里的祠堂喝丧酒,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焚烧后的味道,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像一层无形的帷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天空低垂,灰蒙蒙的云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像一块厚重的铅板,笼罩着整个村庄。远处的山峦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薄纱遮住,连鸟雀的叫声都显得格外遥远。江无恙站在院子里,抬头望了望天,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抽离了,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走进屋内,屋子里还残留着母亲的气息,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混杂着陈旧的木质家具的味道。江无恙走到母亲的房间,站在那张老旧的木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日记上。那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一本泛黄的、封皮已经磨损的日记本。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本日记,仿佛在触碰母亲的灵魂。
他缓缓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有些发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熟悉的字迹,工整而清秀,像是她一贯的温柔与坚韧。江无恙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字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今天是宝宝出生的日子,宝宝长得很可爱,是个男孩。江纪言去庙求签,僧人最赠名无恙。说是能保佑他,能够安然无恙地长大。——1993年,夏,方婉。”
江无恙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在“无恙”两个字上轻轻摩挲。那是他的名字,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可这个名字,真的能保佑他安然无恙吗?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说他命里相克,命弱,所以父亲才去庙里求了这个名字。可即便如此,他小时候还是经常生病,发烧、咳嗽、甚至有一次差点因为肺炎丢了命。那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听着母亲在床边低声啜泣,心里却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怀疑。
“无恙,无恙……”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个名字,像是母亲对他的期望,可他却从未真正感受到它的力量。他记得母亲总是说,他的名字是庙里的僧人赐的,是带着祝福的,可他却总觉得,那不过是一种无力的安慰。
江无恙的目光停留在那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的思绪飘回到那个夏天,那个他刚刚出生的夏天。他想象着母亲抱着他,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温柔,想象着父亲去庙里求签时的虔诚和期盼。可这一切,如今都已成了过去,成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回忆。
他缓缓合上日记,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抚摸母亲的双手。他不敢再往下翻了,那些字迹里藏着太多他无法面对的记忆,太多他不敢触碰的伤痛。他知道,每一页都记录着母亲的点点滴滴,记录着她对他的爱和期盼,可他却害怕,害怕那些字迹会让他再也无法承受。
江无恙将日记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灰暗的云层依旧低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那张苍白的脸,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还有她最后那声微弱的呼唤:“无恙……”那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牵挂和不舍。江无恙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他知道,母亲走了,带着她对他的爱和期盼,永远地离开了。而那本日记,成了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可他却不敢再翻开它,不敢再面对那些字迹,不敢再面对那些回忆。江无恙站在窗前,望着灰暗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他知道,他必须继续生活下去,必须面对这一切,可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的名字叫无恙,可他却从未真正感受到这个名字的力量。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直到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我若忘,即丝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