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陪驾射猎

晨昏定省，颜若照常去了光风霁月殿。

皇后宜修为的她的事大喜过头，犯了头风，请安之时面色有些力不从心。

悫妃汤静言素日就向着皇后宜修，也一直依仗她。皇后宜修面有病色，她发自真心道：“皇后娘娘看着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剪秋，快快去请太医哪。”

皇后宜修客客气气的回道：“头风是以前落下的小毛病，不打紧的。”

悫妃汤静言心无城府又比较老实，皇后宜修这么说她也信以为真。

请安散去，众嫔妃各自散去后，悫妃汤静言去而复返，想留下来陪皇后宜修聊聊天。以前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从纯元皇后那时起，皇上对她的恩宠有一阵没一阵的，现在也是看在大皇子予漓的份上才偶尔来坐一坐。还是奉承这皇后好。到底皇后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哄了皇后高兴，依靠着皇后随便吩咐内务府几句她们母子就能得到许多优待。

不过今日皇后宜修并不需要悫妃汤静言，在纳凉的长窗下携颜若的手只抱歉说：“悫妃，可不巧了。本宫和昭仪有些家里事交代，不方便带着你，改日再聚吧。”

颜若陪着笑道：“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群不成器的废物，臣妾都听皇后娘娘念絮了。大皇子近日如何了？暑夏不思饮食，娘娘别忘了让小厨房做些清爽落胃的小菜，这鬼天气越发热了，悫妃娘娘顾好皇上和大皇子。”

“谁家没个混账子弟，臣妾的弟弟也烂泥扶不上墙，家里长辈舍不得打不死，只能环肥燕瘦的养着，别叫他跑出去闯祸。”悫妃汤静言十分理解，听到后面仿佛醍醐灌顶，连声应道：还是昭仪妹妹说的话有理，大皇子也有几日没有见到皇上，臣妾是该带着些吃食去探望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告别了悫妃汤静言，颜若和皇后宜修接着说话。

颜若看了悫妃汤静言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道：“悫妃倒是敢信我的话，也不怕我诓她，看来她很信任姐姐，连带着也信我。”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这可不是信任，是悫妃本来就耳根子软，谁的话都听进去两分。她空有姿色，并无多少城府，耳根子软一点也好掌控，也算是她的优点了。这样的人才适合伺候皇上，因为她的美色能得一时宠爱，却不会永远得宠。”

颜若摸着脸，感叹道：“皇上喜欢佳丽，后宫里多得是以色侍人。可是美貌只有一时之效罢，皇上现在还是挺喜欢悫妃，也不知过了十几年大皇子长成，皇上还会惦记悫妃么？”

“论美貌，宫里谁都比不过咱们的长姐。如果皇上真是因为美貌而去爱她，我倒替她不值。若若，你来的迟，没见过皇上真心爱护她的样子。他们是天生一对，我先来的比不过她后来者居上。但凡你见过，就知道皇上也只是对悫妃有一点点喜欢罢了，主要是孩子，皇上多少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些面子。说起来，华容华现在势头倒有几分长姐在世时的烈焰烹油、鲜花着锦。“说罢，皇后宜修缓缓看了一眼颜若的腹部，满怀欣慰道：“好在你已经有孕，华容华比不过你的。姐姐跟你保证，这个孩子出生后会是最幸福的孩子，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所以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你自己，凡事要开窍，多留心。宫里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只要有心害人，多少害人的手段都能推陈出新。姐姐能保障你的生活无碍，但嫔妃送的东西你都要当心，熬到临盆生产就好了。等来日孩子出生，朱家荣华也有以后了。”

颜若其实最讨厌听这话了。朱家，朱家，这一群扯后腿的人。看来她把朱家下一代打包去读书还是对他们太好了，有些人如果不想踏踏实实读书科举走正经路子，偏要不安分儿的往宜修姐姐这儿递话，别怪她心狠挑唆宜修姐姐和太后让他们去战场当炮灰。

颜若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起道：“咱们在后宫也不能帮朱家什么，还是得靠家里的儿郎出息。姐姐，朱家子弟读书情况如何了，可有谁人认真读书，又有那些人不爱读书的？那不爱读书的强按着他读也不好，不如送去西南从军，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罢！”

“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还不如读书安稳。”皇后宜修大笑不止，胸口起伏不定，“你呀你呀，说这么多，是忍不下那些废物混吃等死。”

颜若扶一扶鬓上的多宝蝴蝶赶花簪，慢慢道：“姐姐，别怪阿若狠心，阿若只是想松快些。除了咱们姐妹还有腹中这个孩子是天然亲近的一家人，旁的人和咱们都是隔了一层的。咱们在这深宫熬着斗着就已经用身子给家族提高了门楣，家族里的男丁如果不懂得珍惜上进，只一味的拖后腿在我们裙带上敲骨吸髓，这一时忍下来了，那以后养大了胃口，仗着外戚身份为非作歹，难不成咱们还得分心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姐姐，咱们得为自己想一想，家族不能给咱们依靠，也不能一直烂泥扶不上墙。尤其，这个孩子若是皇子，咱们朝堂上也该早早预备些人手了。”

皇后宜修这才收了笑，端庄严肃道：“原来你想得那么长远，也罢。不上进只想着趴在咱们身上吸血的男人，没用的吸血虫死在战场倒是贡献了。姐姐会好好和太后商量的，本宫的话家族或许敷衍，但是太后的命令可不容他们想法子躲避。”

颜若悄悄安胎，有孕之事终究未传出去。

逢着行宫天气不好，断断续续又下了半月的雨。不过这次只是早晚会降下阵雨，不如五月底的暴雨让人心烦。日前骄阳暑热，降雨湿湿润润的倒多了几分清爽。

天气不好是现成的理由，皇后宜修又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允了嫔妃各自在住所不出门。除去必须给宜修姐姐请安，颜若精神稳定的发挥着宅的本色。

颜若已经有孕，这个月末也就没继续往皇上玄凌跟前凑。

皇上玄凌和慕容世兰正是情意日浓，对慕容世兰可是极宠爱的，谁都赶不上她的风头。颜若先前得过皇上一时宠爱的，没能见到皇上人来坐坐，但能让皇上偶尔想起时不时赏赐一下，都算好的。没见和颜若一样在这届嫔妃里率先得宠的良容华在慕容世兰的盛宠之下都是黯然无光，难见天颜，日常显得无比失意。

颜若在请安时随便看看，看到那样文静貌美的女子因为自己想不开，肉眼可见的抑郁了，本就瘦弱的身子或许因为不思饮食更加单薄。我见犹怜，只是皇上眼里看不见，谁的同情都不好使。

不过，良容华很快重回了皇上的视野中。

单薄的人着一袭白衣胜雪，身姿飘逸轻盈的在莲池面带愁绪，叫皇上在园子里看见了心生怜悯。

一旁陪着皇上的慕容世兰当时就有些牙痒痒，不过架不住皇上可怜良容华，一时心软就晋了从三品婕妤。李婕妤进宫起是素有宠爱的，皇上怜惜她，慕容世兰有点不爽。

李婕妤晋了位分，给皇后请安的坐席排到了慕容世兰前面，又要慕容世兰和陆婕妤挨着坐了。不过李婕妤都出乎意料的晋封了，陆婕妤那个晋封的旨意还没正式下来。陆婕妤和李婕妤相见，陆婕妤自觉丢了脸面，都没有拿正眼瞧李婕妤。李婕妤也不喜欢陆婕妤，两人见过平礼后就各自坐下了。

剩下皇上宠幸过的敬嫔、丽嫔和吕小仪依次坐在靠前的坐席，而尚未侍寝的嫔妃排的更远一些。

等嫔妃们到了大半，皇后宜修便穿着家常牡丹团花宫装出来。

皇后宜修和善微笑道：“这个月各地贡果丰收，内务府送了几筐石榴葡萄还有红橘过来，酸酸甜甜的很落胃，正好咱们也一起尝尝。”皇后宜修话音一落，立即有两队宫女奉着果盘进来，人人都有份。

众人起身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谢过恩，众人有说有笑的享用起来。

吕小仪专门拣了酸酸甜甜的葡萄吃尽了，方慢慢道：“皇后娘娘这儿的葡萄可真好吃，臣妾和臣妾腹中孩子谢过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颜若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小腹，但周围都是惊讶吸气的神情，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旁人眼中未曾怀孕不该有这样的动作，忙以手覆膝掩饰了过去。

皇后宜修倒还镇定，满脸笑意宁和，看着吕小仪道：“真的么？几个月了，是哪位太医确诊的？”

吕小仪红着脸，含羞笑道：“太医说臣妾的身孕两月余了，臣妾自己算了算日子，怕是初初承宠那几日间带上了呢。”

皇后宜修面带喜色，说道：“吕小仪，新晋嫔妃中你是头一个有孕的，实在是好福气。等下本宫就多拨几个人过去伺候你，你是有身子的人，地位今非昔比，得格外仔细着。缺什么尽管问内务府要。”

吕小仪曼声道：“是，为娘的怀孕辛苦，孩子生下来后细心照顾可更辛苦了。臣妾听闻悫妃娘娘照顾大皇子尽心力，臣妾这胎才刚刚开始，年轻不懂事，劳烦皇后娘娘关怀操心了。”

皇后宜修含笑道：“皇上膝下皇嗣不多，吕小仪可以为皇上怀上龙胎，就是大周的有功之臣，”说着又对众妃嫔道：“各位妹妹要好生努力才是。子孙繁盛是我大周皇室之福、社稷之福。只要你们怀上龙胎，本宫身为嫡母必定会好生照料你们。”众人俱低头答应。

皇后宜修又缓缓道：“皇上那里还没有知道吧，等会儿吕小仪陪着本宫去给皇上报喜，皇上一定很高兴。”吕小仪大喜，复又福身谢恩。

皇后宜修因要带着吕小仪去向皇上报喜，便吩咐了嫔妃们自行散去。出了殿，颜若心思烦乱，吕小仪居然赶在她前面有孕了，不知道她怀上的孩子是男是女。吕小仪怀孕，皇上玄凌的心思一定有部分会放在吕小仪身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皇上将心思分给吕小仪，来日她曝出有孕，皇上能分给她多少心思关注就很难预测。她的身孕不能瞒下去了，最迟下个月，一定要告诉皇上才行。

吕小仪传出怀孕的消息，次日皇上玄凌下旨晋吕小仪为正五品欣嫔，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欣嫔家世不高，能够怀孕可是值得扬眉吐气的喜事。怀有身孕就是指望，按着宫中惯例，以她现在怀孕升一级，来日顺利生儿育女又可以根据所生皇子帝姬擢升，再不济也会是从四品的五仪。此胎既是她第一胎，又关乎她以后的前程，欣嫔恨不得处处小心。

皇上很关注欣嫔的龙胎，时常去欣嫔那里走动陪伴。皇上陪着欣嫔的时间多了，留给别人的时间就少了。尤其现在慕容世兰正得宠，皇上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慕容世兰。如今的陪着慕容世兰时间少了不止一日两日，就让慕容世兰很不乐意了。皇上玄凌说她是心尖上的娇娇儿，转头给李婕妤晋封；而现在，她不太喜欢的吕小仪又在她前头有了子嗣。她们一个位份越过了自己，一个抢先有了她爱人的孩子，这让她嫉妒的要发疯。气的慕容世兰跟皇上玄凌回了自己宫室就闹了小性子，皇上玄凌过来陪伴，慕容世兰也没个好脸。

皇上玄凌对慕容世兰是有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特别。皇上玄凌为了哄好慕容世兰，许诺了天气便好和她去明苑射猎。

这本是颜若从慕容世兰嘴里听到的一两句闲话。

没想到临近射猎的日子，皇上玄凌在慕容世兰那里留宿时耳边厮磨，随意闲话时知道慕容世兰初入宫时和颜若一起去南苑骑马。皇上玄凌心猿意马，人在慕容世兰身边，脑中想起来好久没睡到颜若，又暗暗惦记着。第二日晨起，慕容世兰服侍皇上玄凌更衣时，皇上玄凌临时起意，让御前内侍去淑景苑传他的口谕，许颜若一并随行。

皇上玄凌让人传颜若一起去射猎，颜若觉得莫名其妙，她骑马都只是初学者，还射猎。向御前内侍递银子，颜若打听到随行嫔妃只有她和慕容世兰。颜若觉得这去与不去都不太好，去了打扰慕容世兰和皇上相处，或许会被慕容世兰记恨；不去违抗圣旨，会惹皇上不高兴。

还是皇上的喜恶对她更要紧。颜若重新更衣原本颜色比较素的玉青撒花缎广袖襦裙宫装换成了华丽的烟色菱纹罗上裳，下穿象牙色灯笼折枝花蝶锦百迭裙，披天青银丝素纱单衣，以葱青坠蜜蜡珠子宫绦系在腰身。妆容还是以清爽为主，不施粉黛只匀上些浅浅的蔷薇胭脂当腮红唇脂，牢牢绾在脑后的同心髻整理一下，换一套珍珠碧玉金流苏的花叶鸾鸟纹首饰，颜若就可以出门了。

明苑是御苑，以紫奥城太液池引水的河源为流，连东北方一百余里范围的山地冈峦圈地修建的苑囿园池，距离太平行宫仅有数十里。苑中既有皇庄种植上用的食米瓜果，亦是建有驯养百兽的观园，养出猎物专供皇室宗亲春秋射猎；又有池沼宫苑林立，专门养猫狗鱼鸟的观园在此都是不稀奇的小巫，专门培育宝马的百骏园、进贡各种奇珍异兽的祥瑞苑以及驯化猛兽的狮虎园里才是园中的大巫。

但很讽刺的是，在明苑中的奴婢也分三六九等的，因为他们伺候的是农物或者兽类，只能被称作奴婢并不被称作宫人。尤其是驯化猛兽的狮虎园，几乎不把奴婢当做一个人看。

作者：扯远了，我是想铺垫一下叶澜依的，但是发现垫早了。

玄凌此次御苑之行是心血来潮，只带了最近极得宠的两个后宫新人——颜若和慕容世兰。

皇上倒是都传召他的一众兄弟了，不过王爷中愿意陪玩的只有无所事事的岐山王玄洵和太后养大的清河王玄清。

一队人浩浩荡荡到了明苑，已是近午时分。

颜若坐马车有些头晕犯恶心，到了明苑能歇息小半个时辰，还是觉得头重脚轻，闷闷的想吐。颜若这样别说骑马，走路都头晕，顺势便推辞忘光了慕容世兰教的马术，留在观武台上看皇上玄凌等人在林子里骑射。

关于颜若说忘光了马术，慕容世兰是半点不信的，只是她私心希望能和皇上玄凌独处，乐意颜若推辞。

皇上玄凌今日着一身枣红色骑装，用金线两臂及胸前绣龙纹，尊贵夺目。慕容世兰一身玫红云霏缎绣折枝芍药的骑装，窄袖用细金链绕着，高高盘起的坠马髻上有一对白玉绿松石兰草钗，头饰简单也不妨碍她的明媚如流光般溢散。

皇上玄凌骑了一匹大宛宝马 一马当先飞了出去，慕容世兰紧跟着跑出去。

台下列成一排的马，还有两个人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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