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的夜晚,那两人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楚彧正想悄悄看看究竟是谁。
“阿宇。”
突然的一声叫喊,让他瞬间愣住,其余几人相互对视。
这是萧祁渊的声音,
这两人,不会是,萧祁渊和慕容泽宇……吧。
事实证明,他们猜对了。
但是看着慕容楚彧缓缓退了回来,他们就知道他没打算出去,几人自然也就没那打算了。
慕容泽宇自顾自在前面走,萧祁渊在后面喊着,两人之间相隔有将近十米。
“阿宇,他们身份不明,说的话不可信。”
他在后面说了一堆,可偏向前面的人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往前走。
“他们说那话只是为了影响你,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慕容泽宇闻言,突然顿住脚步,萧祁渊也随之停下脚步。
慕容泽宇转身,看着萧祁渊,眼底眸光微暗。
“我师父,是这江湖上闻风丧胆,令人谈之色变的小逵先生,我阿姐,是以毒术闻名,以手段狠绝著称的流霜公主,我是他们带出来的。”
慕容泽宇眼眸泛起红晕,他没压着声音,带着点委屈质问道:“所以……你就打心底里觉得,我就该是个没有心的人,听着那些话,我也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无动于衷!对吗?”
萧祁渊愣了半瞬,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那天说那话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只是不想你这般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顿了顿,才道:“那些人无缘无故出现在雨甯城外,阻拦着不让我们入城,又突然说那些话,定是别有用心,我不……”
慕容泽宇看着他,平静的开口打断萧祁渊的话:“他们说的,不对吗?”
“我……”萧祁渊瞬间语塞,他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那些人说的话,的确没错。
慕容泽宇见他没说话,抬脚向他走了一步。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心有多可怕,有多经不起考验……”
“当年我皇爷爷究竟因何而亡,虽然父皇早已明令禁止谈论,但我就不信,这么多年,少卿大人就当真,一点都没听说过!”
“阿宇……”
慕容泽宇偏头轻笑一声,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点了点头。
“行,这个对你我来说太久远了,那我再给你说一个。”
“这天下的人总说,阿姐的心狠,但是那些隐藏起来的人心,比阿姐这摆在明面上的,还要狠。阿姐的狠,还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
萧祁渊愣着开口:“什么意思?”
“你知道……”慕容泽宇看向他,眼底一片淡漠,他的声线很缓,但其中却掺杂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一个只有十七岁少年,他的心能狠到什么程度吗?”
萧祁渊看向他,没搭话。
这是他第一次听慕容泽宇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他压在心里的情绪。
有不解,有杀意,甚至有失望,可他独独没有听出其中的恨意。
慕容泽宇偏头一笑,半转身看向一侧的房屋,白雾压顶,这整座城现在,毫无生气。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人,上一秒,还在三跪九叩,满含泪水的感谢离氏一族的救命之恩,下一秒……”
他看向萧祁渊,一字一顿的道:“下一秒,便伙同外敌,里应外合,灭了离氏满门!”
“血洗离氏山庄,屠戮我慕容氏安插在夷州的暗桩,最后仅仅只换了他的一句……身不由己!”
“可凭什么他们的身不由己,就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萧祁渊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缓缓走上前,停在慕容泽宇身旁,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道。
“所以,你恨他们?”
慕容泽宇看向他。
“不恨。”
他的话,很平淡,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恨,但也仅此而已。
萧祁渊低头看向地面,半晌,他闷声再次问道:“他们做了这么多错事,你就当真,一点都不恨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张手抱住了慕容泽宇,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哭腔,但依旧坚定。
“阿宇,如果你恨,如果你心里有怨气,你就告诉我,别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祁渊……”慕容泽宇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日,在离宗分部,和那人打了一架之后,我给我师父,写了一封信。”
萧祁渊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静静等着他说。
慕容泽宇看向他,坦言道:“我在信中,问了一个问题。”
“父皇说过,当年皇爷爷走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身边就只有我师父和公孙清扬两个人,所以,我想知道,皇爷爷在临终之前,跟他的这两位至交好友,说了什么。”
慕容泽宇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白雾 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师父说,皇爷爷在临终之前,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他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也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左右不过是立场不同,他希望,他们的那段往事,能随着他的离去而结束,这也就是,为什么师父没有寻仇,而是归隐令清山,从此不问世事。”
慕容泽宇抬手,一滴雨珠落在他的掌心,紧接着,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第二句呢?”萧祁渊问道。
慕容泽宇放下手,转过身来:“第二句,他说,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愿意在入境大天师,更不愿意在入那仙人之境,他宁愿生生世世,都与天下武榜排无缘!”
他的声音不大,
混合着雨水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慕容楚彧几人躲在房屋的侧面,房檐恰恰给他们挡了雨。
黎沚依向屋檐外抬起一只手,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那一节手臂。
这世间,孰正孰邪,孰黑孰白,又有谁能断得清呢。
慕容令元在临死之前,一番言语,不想让他们困于仇恨之中,但最后的那一句不愿在入境大天师,不愿在入境仙人之境,又何尝不是因为失望,对,众生的失望。
雨水顺着慕容泽宇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看向萧祁渊。
“祁渊,我名泽宇,但我,复姓慕容,我慕容皇室,以剑道立尊,以武护国,我的剑锋,不能指向我身后的臣民!”
“这些年来,他们犯下的累累血债,我慕容皇室,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我想赌一次,赌这世间,存有善念之人占多数,赌那些身处黑暗的人,真的是生不由己,我想为那些心有善念却不得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铺就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说罢,他转身向着前方走去,萧祁渊愣愣的站在原地,暗暗消化慕容泽宇所说的话,任由这雨水浇灌。
他轻轻一笑,连忙小跑跟上慕容泽宇。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生民膏,为生民计。
他们不能因为那一小部分人做的事,就放弃那些无辜的百姓。
这么一想,的确是他狭隘了。
慕容皇室,真的将他们的每一代子弟,都教养的很好。
不因片面而定全局,
不晓其理不下定论。
就算手中利剑不向无辜之人,但遇事也绝不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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