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安·我把女儿交给你

林槭杪从木子洋的车上下来，径直走进酒吧。木子洋一如既往，默契地并未跟上来，只是开着车灯，为她照亮那已昏暗了一半的路口。直至她拐进街角，木子洋才发动车子离开。

“

木子洋KWIN：我们去登记结婚。

木子洋KWIN：我会无条件支持伯母的各项医疗费用，同时也是为那晚事情对你的负责。

木子洋KWIN：我名下的资金足够支付伯母的所有医疗费用。

木子洋的声音混着车载音响的电流声，在密闭车厢里震颤，

木子洋KWIN：你总说尊严比命重要，可看着你在酒吧端盘子到凌晨，看着你为了三百块奖学金整夜写论文......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无人的街道划出一道弧光，

木子洋KWIN：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把自己熬成灰烬。

”

木子洋在车上所说的话，在林槭杪耳边回荡。如果杨女士没有生病，如果没有发生那晚的事，她还能毫无顾忌、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可当下，她刚刚失去了爸爸，又失去了一切生活来源，甚至连清白与尊严都已消逝。

这样的她，却还在一味地拼命拒绝如此优秀、光鲜亮丽的他，她不禁自问，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底气？

每每去照顾杨女士，总会听到她在耳边唠叨：

“

杨女士：槭杪啊，该找个对象了，也好替我照顾你。

杨女士：隔壁床的护工说，总看见个戴口罩的男人在住院部楼下徘徊......

杨女士：你爸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

”

林槭杪早已不厌其烦。

她会在杨女士面前依然装作乖巧的样子，偶尔有木子洋的时候努力做到与他和平相处，但多数情况她都会选择对他置之不理。

木子洋KWIN：林槭杪，你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木子洋的声音惊碎了耳机里的旋律。他突然伸手摘下她的耳机，温热的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垂。

她假装熟睡，没有理会木子洋。

木子洋KWIN：怕我同情你？怕我居高临下施舍你？

他将车拐进寂静的巷口，仪表盘蓝光映得他的侧脸愈发冷峻，

木子洋KWIN：林槭杪，你永远不知道，我在凌晨三点翻遍医疗论坛，研究靶向药副作用时，在看到你偷偷把止痛片藏进包里时，有多恨自己无能为力。

《独白》的旋律不知何时重新流淌出来：

“当爱在阳光中醒来/慢慢破晓/遗忘的心跳/像解药/像飞鸟救赎了孤岛”——《独白》（木子洋part）

林槭杪望着车窗上蜿蜒的水痕，想起他总在她宿醉后默默把蜂蜜水换成温热的牛奶，想起暴雨天他举着伞站在酒吧后门，西装左肩被淋得透湿却笑着说 "顺路"。

木子洋KWIN：你记得吗？

木子洋突然轻笑，指腹抚过她眼下的青影，

木子洋KWIN：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街上。你一路哭着跑，阳光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话。林槭杪别过脸，却在后视镜里撞见他泛红的眼眶，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火。

——

酒吧下班后，她失魂地踏进寝室，江槐、明月还有小靖都坐在一起等着她。

江槐：槭杪，你去哪了？

叶明月：我们都可担心你了。

徐小靖：是啊槭杪，以后这么晚别一个人在外面呆着。

林槭杪：嗯知道啦...

林槭杪：我有点饿了...

林槭杪就快要哭出来了。

她们端来白天就为她提前准备好的晚饭，这会儿便当作夜宵。经过微波炉加热，饭菜里油腻的汁水与辛辣的肉丝混合着，升腾起的热气与独特味道，竟奇妙地舒缓了她心中积压的郁结。

一碗热辣的夜宵吃完，困意渐渐离她而去。江槐和明月都回了各自寝室，小靖也已沉沉睡去。林槭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翻来覆去间，不知不觉就把木子洋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插上耳机后，她点了首灵超去英国前，ONER组合发布的最后一支组合歌曲。

是一首抒情歌：《七分之一》

“没有灿烂中的一颗你/也不会出现下雨天慵散熟睡的你/”（灵超part）

“你忽然转头眼神迷离/这仅有的七分之一/是我拥有全部的你”（木子洋part）

“ComeHereMyWay/IReallyWantYouMyBaby/Only1/7But依然弥足珍贵”（合）

林槭杪：我究竟该怎么办。

——

第二天，木子洋依然来接林槭杪。

林槭杪：大明星不用赶通告？

木子洋KWIN：通告可以推，赞助商可以换，但你错过的每一个行程，都无法充值。

车载屏幕亮起，显示今日行程只有简单的 "接小妹" 三个字。

木子洋KWIN：怎么？你要给我开工资？

木子洋大概没料到，林槭杪这次会主动跟他搭话。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看向她，脸上绽出笑容，开心地回应着。

林槭杪：无聊。

木子洋KWIN：最近我不算很忙，行程都是两三天能走完的那种，练习排的也不紧。

木子洋KWIN：对了，我之前拍的电视剧快上线了，要记得看啊!

木子洋一手搭着方向盘，一边手舞足蹈地向她描述剧情。

木子洋KWIN：你都不知道，那个导演逼着我拍吻戏，被我的白眼狠狠瞪回去了，我猜这个导演再也不会找我了哈哈哈。

木子洋KWIN：我演的那个角色老帅老苏了，绝对会是你的菜！

木子洋KWIN：哦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是你本命嘛，我本来就是你的菜嘿嘿~

林槭杪：你快找你的Siri自娱自乐吧，我要睡会儿。

木子洋马上收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林槭杪只是身子伏在保险带上，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将脸遮挡住。不经意间抬眼一瞥，就看到了后视镜里木子洋的脸。

木子洋开车时认真得像个小老头，黑色高领毛衣，红色风衣，尽显高雅。

微微厚实的嘴唇抹上一层蜜，属于木子洋的独特性感，棕黄微卷发层次不齐地浮在精致的脸上。

木子洋原先是国际大模，他综合了模特脸与偶像脸，狭长的丹凤眼不笑时一派高冷，而笑起来时，深深的卧蚕又给他的面部加分许多，像只大猫。这个危险的男人，第一眼也许不帅，但之后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木子洋KWIN：怎么了，还看着我。

林槭杪：嗯？什么？

林槭杪：哪...哪有

木子洋KWIN：小七秒，你也太可爱了吧。你难道不知道镜子里对视双方都能看到的吗？

木子洋KWIN：刚刚那个红灯整整四十秒，我和你对视了有二十八秒，我可一直数着呢。

木子洋KWIN：怎么？给你看傻了？是我太有魅力了吧？

林槭杪：庸俗!

木子洋开得特别慢，他很享受每一段和他的小七秒独处的时光，车子磨磨蹭蹭了许久终是到医院了。

木子洋KWIN：今天可以陪你一起进去吗？

木子洋试探性地问林槭杪，眼神里透露着期待。

林槭杪：随你，你要一起就一起吧。

木子洋KWIN：好嘞！保证把伯母照顾得妥妥帖帖。

——

消毒水混着康乃馨的甜香在病房弥漫，木子洋将新换的花束插进玻璃瓶，粉色花瓣上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杨女士从病床上支起身子，骨节突出的手指颤巍巍指向果篮：

杨女士：你这孩子，总买这么贵的车厘子。

木子洋KWIN：我看槭杪爱吃。

木子洋笑着剥开香蕉，指节上还留着为花束剪枝时划破的伤口，

木子洋KWIN：伯母，您尝尝这个，是云南空运来的小米蕉，特别甜。

木子洋剥开香蕉递过去，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柜上皱巴巴的缴费单。自从发现林槭杪深夜在酒吧打工，他便悄悄让助理把最新鲜的水果定时送来，连护士站的值班表都记得滚瓜烂熟。

林槭杪逃也似的冲进洗手间，冷水拍在脸上的刺痛也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分不清是她还是其他病患家属。

病房门虚掩着，杨女士的咳嗽声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漏出来：

杨女士：小洋啊，我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槭杪。以后我要是哪天不在了，槭杪就交给你照顾了。

杨女士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泛黄的相册，扉页上贴着林槭杪幼时的照片，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笑得眉眼弯弯，木子洋轻轻接过相册。

杨女士：她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八岁那年我生病住院，她一个人在家，把冰箱里的剩饭热了又热，还在电话里骗我说吃得很好。

木子洋放下相册，握住杨女士冰凉的手，

木子洋KWIN：槭杪现在很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木子洋KWIN：您知道吗？每次看到她深夜才从兼职的地方离开，我都恨不得立刻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杨女士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相册边缘，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

杨女士：这丫头啊，从小就是个小馋猫。吃海鲜能坐那儿啃俩小时，螃蟹钳子掰得咔咔响，还非得给我留半只。芒果就得吃贵妃芒，说没丝儿不塞牙。柿子专挑软得能吸的火晶柿，捧着跟喝酸奶似的。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笑意，

杨女士：她总爱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半夜起来喝水，常看见她屋里还亮着小台灯，影子投在墙上晃啊晃的。听歌时跟着瞎哼哼，洗澡时唱得整栋楼都听得见。

杨女士：冬天手脚跟冰块似的，我给她织了三双羊毛袜都捂不热，可一到夏天就来劲了，把衣柜里的小裙子翻出来，转着圈问我哪条好看......

杨女士：这些啊，以后就要靠你去记了。

木子洋KWIN：好，我都记着呢。

木子洋声音发颤，指腹轻轻摩挲着杨女士手背上的皱纹，

木子洋KWIN：我记得她喜欢在深夜写歌，每次灵感来了就会泡很苦的黑咖啡，她看到流浪猫会偷偷抹眼泪，却总说沙子进了眼睛，她逞强的时候会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

杨女士欣慰地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木子洋立刻起身倒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木子洋KWIN：伯母，这病一定能治好的。

杨女士：那你就当我提前把女儿交代给你。

杨女士：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对她好。槭杪这孩子，表面坚强，其实心里比谁都脆弱。

杨女士：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把我视作珍宝的女儿，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让她能安稳幸福地过一生。在北京住院的这段日子，她既要打零工做兼职，又得兼顾学业，每天忙得连轴转，还要来照顾我。看着她吃这些苦，我的心里实在不忍。

木子洋KWIN：伯母你放心，我对槭杪的感情是认真的。

木子洋KWIN：从第一次在大街上看到她冲我笑得特别灿烂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让她永远都有这样的笑容。以后，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不再受半点委屈。

杨女士：小洋，以后，就拜托你了。

林槭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酸涩与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杨女士满含期许的话语，一句句像重锤敲在她的心尖。她深知杨女士也许时日无多，这份托付，是杨女士拼尽最后的力气，为她铺就的未来。可她与木子洋之间，横亘着太多难以言说的阻碍，她不敢应下这份沉重的信任。

她抬手捂住嘴，生怕压抑不住的哭声传出去，恨自己无力扭转母亲的病情，更恨自己在感情与现实之间的懦弱与彷徨，不知该如何回应杨女士的期待，又如何面对木子洋炽热的心意。

——

出了医院，林槭杪拉住木子洋。

林槭杪：我们把婚去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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