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槭杪的工作日常,大多围绕着本省展开。可这一回,工作室新开拓了一条北京故宫之旅的线路。江浙一带向来老外扎堆,他们早已看腻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景致,反而对遥远的故都京城满怀憧憬,那厚重的历史底蕴与大气磅礴的建筑风格,像磁石般吸引着他们。考虑到林槭杪在工作室里堪称外语大神,领导们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北京,这个承载了林槭杪太多回忆的地方,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谢遥混杂在林槭杪的旅游团中。林槭杪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第一眼看到客户名单上的“谢铮豪”,她只当是同名同姓。旅游开始的那天,谢遥随他们一同上了飞机。
谢遥:嘿,林槭杪。
谢遥整了整衣角,把视线移到林槭杪跟前,款款向她打了招呼。
林槭杪:是你啊。
刹那间,惊讶如一道电流,迅速窜遍林槭杪全身。多年未见,谢遥的变化太大了,下巴蓄起了一圈胡子,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和记忆里的他判若两人。林槭杪呆立在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一般。谢遥见状,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往其他乘客的方向示意,提醒她先顾好工作。
等林槭杪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所有游客,举着小国旗,在前排安心落座后,谢遥瞅准时机,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瞬间,那些被岁月深埋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着涌上林槭杪的心头。这个男人,曾在她的生命里掀起惊涛骇浪,一度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他搅得一团糟,就像被命运无情捉弄,而他就是那个把她推向深渊的摆渡人。
谢遥:我这次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谢遥神色从容,自然而然地拿起林槭杪面前的矿泉水瓶,利落地拧开瓶盖,又将瓶子稳稳地端正摆好。此时,飞机舱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进来,迫不及待地落在林槭杪身上,刺得人有些晃眼。谢遥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默默伸出手,拉下了遮光板。
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声音低沉且诚恳,
谢遥:林槭杪,这些年在里头,我每天都在反思自己。回想起当初对你做的那些事,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那时候的我,就像被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根本没考虑过你们的感受。
谢遥:你知道吗,在监狱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脑海里全是我伤害你们的画面。我不断地问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混蛋。
谢遥:我在狱中读了很多书,也接受了不少心理辅导,我拼命想弄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知道,千言万语的道歉,可能都无法弥补我给你造成的伤害。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改变,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性妄为、被欲望蒙蔽双眼的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林槭杪的表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槭杪:都过去了,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现在过得挺好。
话虽这么说,可林槭杪心里清楚,那些过往的伤痕,哪能这么轻易就抹去。但日子总归是向前走了,她不想再被过去束缚。
谢遥:不,这对我很重要。
谢遥急切地打断她,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来,像是生怕自己的动作过于夸张,
谢遥:你能过得好,我打心底里高兴。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也希望能重新和你建立起信任。
谢遥:我出狱后,一直在努力重新做人。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努力挣来的,干干净净。我还经常参加社区的公益活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想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谢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几张自己参加公益活动的照片,递到林槭杪面前,
谢遥:你看,这是我在给流浪动物救助站帮忙,这是我去给孤寡老人送生活用品。我真的在努力改变,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他紧紧盯着林槭杪,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似乎在等待她对自己改变的认可。
林槭杪:我其实早就放下了,你不用这样放低姿态来乞求我原谅你。
谢遥:那往后,我们能当朋友吧?
谢遥望向林槭杪,眼中满是真诚,那股热络劲儿,让林槭杪有些不知所措。
刚见到谢遥时,林槭杪心里还带着过去的偏见,可此刻,面对他这般恳切的示好,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林槭杪沉默着,缓缓点了点头。
手机已经切换到飞行模式,她默默插上耳机,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人一旦戴上耳机,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脑袋也仿佛进入了半休眠状态,往昔的回忆不受控制地在林槭杪脑海中一一掠过。
她想起那段不堪回首、如坐针毡的日子。
刚和ONER断绝联系的那几天,林槭杪把自己蜷缩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油烟味。家里只剩下两袋泡面,她心烦意乱地一股脑撕开,全部倒进碗里。挤红油的时候太过用力,猩红色的油溅到了她的白色衣裙上,还有那包粉袋,一不小心撒得满桌都是,像一层薄薄的尘埃。林槭杪随手接了滚烫的热水冲下去,热水溅到握着手柄的右手,她却浑然不觉疼痛。最后从水槽里捞出一双筷子,心不在焉地随意搅拌着。掀开上层碗的瞬间,氤氲的热气汹涌地扑面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手机屏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新消息。她的手指在聊天框上起起落落,打下“杨女士,我想你了”这一排字,可思忖再三,还是将它一一删除。有些难过,只能独自吞咽,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陪着她一起难受呢?就好像有人曾赋予她爱与被爱的能力,却又被无情地狠狠剥夺。
眼角不知不觉滑下一滴清泪,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大手。
谢遥:给,纸巾。
谢遥并没有直视她,只是很礼貌地将纸巾递到林槭杪跟前,像是生怕让她感到一丝窘迫,特意给她留足了体面。
谢遥:要下飞机了。
谢遥轻轻晃了晃林槭杪,遮光板还未完全拉开,只留着些许缝隙,一小束阳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洒在林槭杪身上,暖融融的,她这才猛地醒来。
谢遥:你清醒一下,一会儿还要带队呢。
林槭杪:好。
林槭杪整了整包,翻出小镜子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捞出底部的口红浅浅抹上一层,倒是遮住了不少阴晦的戾气。
——
这次故宫的带队活动由林槭杪负责,她给每位游客都派发了一支小红旗。一方面,这旗子颜色鲜亮,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方便大家辨认彼此;另一方面,国庆节眼瞅着就快到了,大街小巷到处飘扬着五星红旗,这小红旗,也跟着成了热门的时尚点缀。
回想起在北京读书的那四年,大大小小的景点林槭杪都跑了个遍,故宫更是常来常往。虽说来得勤,但不得不承认,这地方底蕴深厚,不管来多少次,都有新的韵味和惊喜。而且,故宫周边小巷子里藏着数不清的各式小吃,那可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好,光是想想那些香味,都让人直咽口水。
林槭杪:各位游客请注意,今日故宫之游参观时间是三小时,请大家下午五点到此集合,现在可以自由活动。
林槭杪:你们的行李已经被安排到酒店,晚上会有专车送你们去住宿。
扯着嗓子喊完这一通话,林槭杪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故宫外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想赶紧原地回血。
谢遥:你这导游可不够尽职哈!
谢遥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话,林槭杪脑袋还晕晕乎乎的,被他这没来由的指责怼得直发懵。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茫然,直愣愣地盯着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疑惑:
这是唱的哪一出?
林槭杪:游客不是最喜欢没有导游管制的游行吗,主打一个自由自在。
林槭杪嘴巴一撅,小声嘟囔着。刚帮游客们搬了大半的行李,累得腰酸背痛,谢遥这家伙站在一旁,连个小忙都不帮,现在倒好,还在这儿挑刺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抄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半杯。
谢遥:喝这么多水,也不怕明天早上水肿颜值滑坡。
他瞅着林槭杪喝水的模样,又冒出来一句。
林槭杪:有什么好怕的,都中年妇女了,早就过了靠颜值打天下的时候。
谢遥:嘿,丫头片子,你中年妇女,那我不得中年老男人啊!我可不同意这个设定。
谢遥一听,立马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又有点不服气。
林槭杪:三十的人了,害不害臊啊?还指望人家叫你小鲜肉?认清现实吧。
林槭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对自己年龄的解读。到了她这岁数,哪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生活里操心的事儿多了去,水肿不水肿的,早就不放在心上。
谢遥也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林槭杪:你不去逛逛?大好时光,别在这儿躺平。
谢遥:有什么好逛的,故宫这么些年来没什么变化。
谢遥:我在局子里待了七年,本以为能见证翻天覆地的改变,结果一切照旧。
他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起故宫,语气里满是熟悉和倦怠,仿佛那些红墙黄瓦、飞檐斗拱,在他眼里早已没了新鲜感。提到在局子里的那七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沧桑。
林槭杪:哈哈,变化太大了,我儿子都上小学了。时光真是把杀猪刀。
林槭杪忍不住笑出声,跟他分享起自己生活里的大变化。这几年,孩子的成长就是她生活里最显眼的改变,从咿呀学语到背上书包走进校园,每一步都满是惊喜。
谢遥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也是,林槭杪现在这模样,和以前比起来,确实变化不小。
回想起生娃的时候,别人家里的准妈妈,哪个不是胖了十斤二十斤,林槭杪倒好,非但体重没往上蹿,还差点因为缺奶,让涛涛遭了大罪。好在后来慢慢顺当了。再加上做导游这工作,得学礼仪、会化妆,你瞧她现在这一身打扮,红色连帽卫衣搭配黑色工装裤,脚下蹬着一双舒适的登山鞋,整个人看着就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
谢遥:那你变化还真蛮大,我以为你是那种小鸟依人型的,没想到是个独立自主的当代辣妈女强人,成功逆袭。
他上下打量着林槭杪,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林槭杪:我?小鸟依人?别闹了,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林槭杪笑出了声,实在想象不出自己小鸟依人的样子,那画面太违和。
谢遥:不是吗?当初是谁和木子洋难舍难分,哭得死去活来?
林槭杪:那叫感性!人都是会成长、会改变的好不好。
林槭杪恶狠狠朝谢遥翻了个大白眼。
——
谢遥摸清了林槭杪当下的工作,马不停蹄地奔赴浙江,报名参加了由她负责的下一场任务 —— 目的地,北京。
谢遥:木子洋,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定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谢遥咬着牙,低声呢喃,眼神中满是复仇的决绝。
再次见到林槭杪时,她依旧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神色安然,宛如平静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可谢遥心里门儿清,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得像铜墙铁壁,实则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而这,恰恰是他复仇计划中至关重要的突破口,简直就是天选破绽。
起初,谢遥本打算以林槭杪为切入点,有条不紊地推进自己的复仇计划,一步一步把木子洋逼入绝境,让他尝尽世间痛苦,体验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当他意外得知林槭杪已经有了儿子后,心底那原本就阴暗的想法如同被浇了一桶油,瞬间火势更旺,一个更为歹毒、堪称毒瘤般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悄然孵化成型。
凭借着七年前用过的手段,谢遥早早便查到木子洋如今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得知这一消息时,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在他眼中,这无疑是老天爷都在帮他,是对付木子洋的王炸武器,有了它,自己在这场复仇之战中定能占尽上风。
谢遥:精神分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遥舌尖轻轻吮着糖果,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多年来的怨恨与不甘。这七年,是木子洋欠他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他都要在这个男人身上讨回来,这个念头支撑着他熬过无数个日夜,成了他做梦都心心念念的复仇执念 。
窗外,乌鸦发出阵阵聒噪的叫声,好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提前预警。屋内,昏暗的灯光昏黄黯淡,幽幽地洒在谢遥脸上,衬得他愈发诡异。他早就偷偷在林槭杪的酒店房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此刻,正坐在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林槭杪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镜头里,林槭杪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安静地坐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
“
2030.9.30
晴。
今天回到北京,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踏入的瞬间,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险些将我淹没。
算起来,距离那段难忘的时光,已过去许久。本以为自己早已释怀,可重新站在这里,才惊觉那些人和事,依旧在心底占据着难以撼动的位置。
今天,我遇到了刚出狱的谢遥。刹那间,往昔的恩怨情仇在心头翻涌。望着他,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原谅。或许有人会说我傻,可只有我自己清楚,那份深藏心底的隔阂从未真正消散。
我还是会时常想起他们,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快乐、悲伤、争吵、欢笑,每一个片段都无比清晰。我嘲笑自己,明明内心深处一直渴望与他重逢,真正面对时,却怯懦得不敢承认。
接下来的两天,对我而言,是一场未知的挑战。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住,不管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都要勇敢面对。只希望这一次,能给自己一个不留遗憾的答案。
……
”
谢遥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意识到这大概是林槭杪的日记。他脸上挂着玩味的神情,像个窥探秘密的坏小孩,想象着屏幕那头的女人,正笨拙地握着圆珠笔,一笔一划记录下内心的纠结与无奈,这画面在他眼中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谢遥:这么单纯幼稚的女人,也就只有木子洋和灵超会把她当成宝吧。
谢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声嗤笑。
他伸手关掉灯,在黑暗中安然躺下,满心以为自己心中谋划已久的大棋,很快就要迎来胜利的曙光,复仇的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在心底肆意蔓延开来,最终伴他进入了满是阴谋与算计的梦乡,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他已然成为了复仇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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