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废途归墟

当荆棘堡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伊莱恩已经精疲力尽。三天三夜的逃亡耗尽了她的体力，脚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留下斑斑血迹。

城堡比她想象中还要破败。曾经宏伟的灰色城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四座塔楼中有一座已经坍塌，大门上的家徽——一朵被荆棘缠绕的玫瑰——也因年久失修而褪色剥落。

"这就是我的'家'？"伊莱恩自嘲地笑了笑。作为一个历史系学生，她能轻易看出这座城堡曾经的辉煌，也能理解它如今的衰败意味着什么——霍恩海姆家族确实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她谨慎地靠近大门，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低头一看，几根细小的荆棘正从她皮肤下探出，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小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城墙阴影处传来，吓得伊莱恩差点跳起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出来，浑浊的眼中噙着泪水。"感谢诸神，您还活着！"

伊莱恩警惕地后退半步，手不自觉地摸向匕首。老人见状露出受伤的表情。

"您不记得老阿尔伯特了吗？我侍奉霍恩海姆家四十年了，从您还是个婴孩时就..."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削的身体像风中残烛般颤抖。

一些记忆碎片浮现在伊莱恩脑海：一个高大的身影教她骑马，为她包扎摔伤的膝盖，在她被继母惩罚后偷偷送来食物...

"阿尔伯特..."她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看到老人眼中迸发出的喜悦。

"快进来，小姐。城里来的那些走狗三天前来搜过城堡，但他们找不到地窖的暗门。"阿尔伯特拉着她的手，急切地将她引入城堡，"您需要食物和干净的绷带。"

穿过摇摇欲坠的大门，城堡内部的景象更令人心碎。大厅的彩绘玻璃只剩下破碎的框架，曾经摆满战利品的长廊如今空空如也，家具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其他人呢？"伊莱恩问道，随即从阿尔伯特悲伤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您被带走后，新伯爵夫人的人就解散了所有仆人。只有我这个老骨头无处可去..."他又是一阵咳嗽，这次咳出了血丝，"恐怕我也时日无多了。"

伊莱恩感到一阵揪心。她扶着老人来到厨房——这是城堡中少数还算完整的地方。阿尔伯特从隐藏的地窖里拿出黑面包、奶酪和一小瓶葡萄酒。

"吃吧，小姐。您看起来像鬼一样苍白。"

食物下肚后，伊莱恩终于感到一丝暖意回归身体。她检查了自己的伤势：手腕上的勒痕已经变成深紫色，脚底布满水泡和裂口，脖颈处有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绞刑留下的纪念。

"您是怎么逃出来的？"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问，同时为她清洗伤口。

伊莱恩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觉醒了荆棘血脉。"

老人的手猛地一抖，水盆差点打翻。"这...这不可能。荆棘血脉已经沉寂了三代人！"他激动地抓住伊莱恩的手腕，随即像被烫到一样松开——几根细小的荆棘正从她皮肤下探出，又迅速缩回。

"诸神啊..."阿尔伯特颤抖着在胸前画了个符号，"预言是真的..."

"什么预言？"伊莱恩追问。

老人摇摇头，突然变得警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姐，您必须立刻离开荆棘堡。帝都派来的特使明天就会到达，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抓捕您。"

伊莱恩握紧拳头，感受到那股奇异的力量在血管中流淌。"不，阿尔伯特。我不会再逃了。"她站起身，尽管浑身疼痛，背脊却挺得笔直，"这是我的城堡，我的家族。如果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不该是我。"

阿尔伯特怔怔地望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从小照顾的小姐。"您变了，"他轻声说，"变得更像您母亲了。"

伊莱恩没有回答。她走到厨房唯一的窗户前，望着外面逐渐西沉的太阳。原主的记忆告诉她，母亲在她五岁时就去世了，死因成谜。

'看来这个家族有太多秘密需要揭开。'伊莱恩心想。作为现代人的苏瑾或许会害怕，但作为伊莱恩·冯·霍恩海姆，她感到一种奇怪的归属感——这座破败的城堡，这个没落的家族，现在都是她的责任。

"阿尔伯特，我需要知道一切。关于我的罪名，关于荆棘血脉，关于..."她顿了顿，"关于我父亲和继母的真正死因。"

老人长叹一口气，往壁炉里添了几块木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小姐。而且其中有些部分...非常黑暗。"

伊莱恩在火光中露出坚定的表情。"我有整晚的时间。"

当城堡外响起夜枭的叫声时，伊莱恩已经了解了足够多的信息来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她的继母——来自帝都大家族的克劳迪娅夫人——很可能是毒杀老伯爵的真凶，而伊莱恩自己则被设计成了替罪羊。

"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

阿尔伯特的表情变得凝重。"因为荆棘堡的位置，小姐。我们虽已没落，但城堡坐落在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上。有人想要控制这条要道。"

政治阴谋。伊莱恩的现代思维立刻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在动荡的帝国时期，战略位置往往比黄金更珍贵。

"还有一件事，小姐。"阿尔伯特犹豫着说，"您被处决的日期是精心挑选的。明天是'血月之夜'，传说中荆棘血脉力量最强的时刻。"

伊莱恩感到一阵寒意。"所以他们不只是想杀我...他们是想彻底消灭荆棘血脉？"

老人沉重地点头。"自从您母亲...离开后，帝都的某些人就一直想抹去霍恩海姆家族的存在。"

壁炉的火光在伊莱恩眼中跳动，映照出她逐渐坚定的神情。她站起身，走到厨房角落的一面破镜子前。镜中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苍白的脸上有一双令人心惊的深邃亮绿眼睛，耀眼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脖颈处的淤青像一条丑陋的项链。

'这不是我的脸。'伊莱恩心想，但奇怪的是，她已经开始接受这个新的身份。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因为体内流淌的荆棘血脉在呼唤她。

"阿尔伯特，"她转身面对老人，声音异常清晰，"我需要武器，需要可以信任的人，需要关于荆棘血脉的一切资料。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计划。"

老人惊讶地看着她，随即露出欣慰的微笑。"欢迎回家，荆棘玫瑰小姐。"

窗外，血月正缓缓升起，将城堡的废墟染成不祥的红色。伊莱恩·冯·霍恩海姆站在窗前，感受着体内苏醒的力量。她不知道明天将面对什么，但有一点她很确定——

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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