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上了一整天的课,他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仿佛是在静心,这个时候他忽然间感受到了掉落,随后又是稳稳的落地,保姆的高跟鞋叩响大理石长廊时,白雨林闻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气息。长廊尽头的青铜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不是寻常的暖黄,而是像凝血般的暗红,将雕花门框切割成一幅锈蚀的骸骨标本。他攥紧袖口,触到内衬里藏着的银质十字架——这是昨夜在阁楼旧物箱里找到的,此刻正隔着细麻布料硌着掌心,像某种隐秘的护身符。
“白先生,请。”保姆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指尖一颤。那女人始终垂着眸,黑色制服领口别着骨制胸针,说话时颈间褶皱堆叠,像具被时光风干的木乃尹。门轴转动发出老旧齿轮的吱呀声,腐叶与玫瑰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白雨林恍惚看见无数黑影在眼前晃动,定睛再看,才发现是满室悬垂的骷髅标本——它们的指骨间缠绕着枯萎的藤蔓,眼窝处嵌着暗红色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微的光斑。
“白雨林。”
这个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白雨林循声望去,只见云海立在螺旋楼梯下方,黑色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昏红光线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唯有眼尾那颗泪痣是浓墨般的黑,像不慎滴在雪地上的砚台残渍。与记忆中穿着高定西装的矜贵模样不同,此刻的云海更像从废墟里走来的幽灵,袖口沾着星点鲜血,指节上还留着未洗去的灰尘。
“你来了。”云海伸出手,腕间银链轻晃,坠着枚雕花骷髅头吊坠。白雨林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有道淡粉色的疤,形状像朵将开未开的花。当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风铃破碎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轻轻震颤。
舞会厅的穹顶缀满倒置的烛台,蜡油凝结成珊瑚状的结晶,滴落时在空中划出暗红的弧线。骷髅人们手挽手围成圆圈,空洞的眼窝转向他们,肋骨间插着的干玫瑰簌簌掉落花瓣。云海的掌心很凉,指腹却有薄茧,在旋转时轻轻碾过白雨林的虎口。他们踩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舞曲,脚步掠过镶嵌着人骨的地砖,每一步都像踏在记忆的断层上。
“这些骷髅是……”白雨林的声音被烛火吞噬了一半。
“都是迷路的旅者。”云海的呼吸拂过他耳后,带着松脂燃烧的气息,“在时间的迷宫里走得太久,就会变成路标。”他忽然旋身,黑色风衣扬起,露出内衬里绣着的银线玫瑰,“而你,是第一个能看见他们的活人。”
灯光突然暗下来,唯有穹顶中央的水晶骷髅头发出幽蓝的光。白雨林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与云海的影子交缠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骷髅们开始低吟,那声音像是从地层深处渗出的泉水,带着远古的苍凉。云海的指尖滑到他后腰,在脊椎末端轻轻一按,某种温热的东西顺着尾椎爬进心脏,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掌心的温度。
“别怕,”云海的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这只是场梦。”
可梦境为何如此真实?白雨林能闻到云海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能看见他睫毛在光影里投下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当舞曲终章的钟声响起,窗外忽然透进一丝微光——不是舞会厅的人造光源,而是真正的晨光,带着朝露与青草的气息。骷髅们开始碎裂,化作金色的粉尘簌簌飘落,每一粒粉尘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你该走了。”云海退后一步,指尖仍眷恋地勾着白雨林的袖口。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晨雾稀释的墨水,“记住,黎明破晓之前……”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光柱里。白雨林踉跄着扶住雕花栏杆,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舞会厅的陈设正在迅速褪色,骷髅标本变回普通的墓碑,烛台化作尘埃,唯有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还是鲜艳的白,像昨夜星辰的碎片。一切都如同硝烟慢慢散去……
白玉林又回到了房间,甚至彻夜未眠,但他精神依旧饱满,正当他为此感到遗憾时,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先生,这是少爷让我给你准备的早餐,祝您用餐愉快。”
白雨林转身时,看见晨光正透过纱窗,在地毯上织出细密的格子。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摸到了那朵冰凉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凝着露珠,花心深处嵌着一枚银色的骷髅吊坠,正是云海腕间的那个。指尖抚过吊坠背面,触到刻着的细小字痕:在破晓之前,我们将见面,若我是一具骷髅,没有任何灵魂与生命,也请你为此不要感到害怕。
他忽然想起舞会中某个瞬间,云海低头替他捡起掉落的玫瑰,发丝扫过他手腕时的痒。那不是梦,不是幻觉,而是某个平行时空里真实发生的触碰。窗外的麻雀突然振翅,惊落枝头的露珠,在晨光中划出千万道细碎的银河。白雨林将玫瑰凑近鼻尖,闻到了晨雾与铁锈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像某人留在时光褶皱里的叹息。
一切都如梦似幻,仿佛只单单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切,令人无比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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