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结果……口口声声说不去的人，竟先一步到了。

尹玲校正对着天空中那几颗稀疏闪烁的星星，眼神空洞又带着几分怨怼地瞪着。

关智言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尹玲校远远望着他，无端生出一丝厌烦，他跑到她跟前站定，微微喘着粗气。

“你不是说你早就到了吗？”

“我……我刚才上了个厕所。”

尹玲校:“说吧，有什么事我忙着呢！”

关智言将手中紧抱着的一摞参考书，递到尹玲校面前，轻声说道：“这些是我自己梳理出来的，希望对你学习有帮助。”

“用不着，我国内随便上个普通大学就可以了。”尹玲校别过脸，不去接。

“玲校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

“我没生气。”她声音微弱

“你已经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你哥接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关智言急得不行，微微低下头，试图捕捉她的目光。

“以为我怎么了？以为我有新欢了?关智言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校校……你知道的，我就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尹玲校紧咬着嘴唇，眼眶渐渐泛起红意，声音几近哽咽：“我……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你走。”

关智言顿时一怔，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一把将尹玲校抱着。

尹玲校没抬头，乌黑的长发遮住脸颊，眼角的泪水轻易地就落了下来。

玲校声音哽咽:“你去吧 我等你。”

关智言在她的唇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在操场的不远处，烟雾缭绕，透光的发丝萦绕着尹峥一发光的侧脸，平静的，冷淡的。

他靠着栏杆眼神空洞的看着这一切。

脑子里回想着曾经尹开平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你认为你们是什么关系？”尹开平喝醉了，小麦色的面孔在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扭曲，嘴角变得笑容也带着恶意，“哥哥妹妹呵呵?”

是最下贱，最卑劣，最令人唾弃的关系！

尹峥一的手用力往破损生锈的栏杆上打去，血液顺着手臂流下，像一条弯曲的河流滴在地上。

直至凝固，他也没去擦拭。

指尖传来滚烫的灼烧感，一支烟已经烧到了尽头。

自从关智言出国后，尹玲校整日里心不在焉，成绩也落下了许多。

那日，雨水拍打着厨房窗户，尹玲校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廉价的机票的打印单，纸张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台上的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就像玲校此刻绷紧的神经。

"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尹峥一背对着她，关火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蓝衬衫，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我要去找关智言。"尹玲校抬高下巴，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尖锐，"机票都看好了，下周三的。"

水壶被重重搁在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尹峥一转身，眼睛里是她熟悉的那种疲惫"什么？去找他?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你要去国外？"

"就一周！我会按时回来考试的！"尹玲校把手里的纸团砸向餐桌，"我查过了，往返机票要不了多少钱，我有攒钱——"

"不行。"尹峥一打断她，两个字硬得像铁块，"这是钱的事情吗？"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尹玲校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不是我妈，没权利管我！"

话一出口尹玲校就后悔了。

尹峥一沉默了许久，厨房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和冰箱的嗡嗡声。

"对，我不是。"尹峥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确实没那个义务，我有权利保护你。"

"保护我？"因为愧疚吗？8岁之前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你也不用弥补我。"

尹峥一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禁忌——他同意让舅舅把4岁的玲校给尹开平那个混动，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尹玲校。"哥哥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真是长大了。"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可已经失去理智了，她转身要走，"你所谓的保护我已经受够了。"

手腕被猛地拽住，尹峥一的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护照给我。"

"不！"

"给我！"尹峥一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从没见过哥哥这样失控的样子，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尹玲校突然害怕起来，但倔强让她不肯低头。"你凭什么——"

尹峥一已经松开了她，大步走向她的卧室。

尹玲校追上去时，他正从她枕头底下翻出那本深蓝色护照和一个小铁盒——她攒了两年的零花钱和打工收入

"还给我！"她扑上去抢，被尹峥一单手按住肩膀推开。

"高考结束前，这些我保管。"尹峥一把东西塞进自己工作服的内兜。

"我恨你！"眼泪终于决堤，尹玲校抓起书桌上的铅笔筒砸向尹峥一。

塑料筒在空中散开，铅笔噼里啪啦砸在尹峥一身上，又弹落在地。

有一支铅笔尖划破了尹峥一的下巴，他抬手抹了一下，看着指尖的红色，突然笑了。"恨吧，"

那晚尹玲校锁上卧室门，哭到半夜。

凌晨三点，她听见大门开关的声音——尹峥一又要去上凌晨四点的班了。

透过窗户，她看见尹峥一骑着摩托车冲进雨里，没穿雨衣。

第二天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护照和钱锁在我抽屉里，钥匙到时候我会放在花盆底下。高考完如果你还想去，我不拦你。——哥"

字条背面有块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尹玲校想起昨晚划伤哥哥的那支铅笔，胃部一阵绞痛。

她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在下楼时鬼使神差地折回去，展开抚平，塞进了语文课本里。

后来他们没再提出国的事。

尹峥一变得更沉默，眼下乌青越来越重。

而尹玲校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习题册上，高考模拟考冲进了年级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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