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是永别

阿米火速收拾了行李，离开王宫的路上还撞见了罗菲。

　　“阿米，你要去哪？”罗菲一脸好奇。

　　“边境。”阿米头也不回，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边境？”罗菲一头雾水，“你不找赛尔了吗？为什么要跑到边境那么远的地方？”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唉，算了，罗菲摇摇头。

　　相逢即是缘，祝她好运吧。

　　与此同时，凡旦扫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怀里和面前阿米站过的位置，也下了某种决心。

　　他召唤来大臣，告诉他们自己要亲征边境。

　　大臣们先是震惊，苦口婆心劝说一番后，全被凡旦驳了回来，他们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王子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如迟迟不立王子妃一般。

　　——

　　边境萧瑟荒凉，却因为连接着碧提艾斯的几座重要城邦，成为了兵家要地。但凡敌军进犯，首要进攻的便是这一地带。

　　阿米在边境附近的小村庄找了户人家借住。

　　同时她也到处走访村民，打听前线战事情况。

　　在问到关于第一骑士团的情况时，所有人都是摇摇头，叹口气。

　　他们只知道第一骑士团覆灭了，仅此而已。至于第一骑士团里有谁，他们了解的可能还没凡旦清楚。

　　阿米咬了咬牙，看了眼远处硝烟弥漫的土地。

　　难道，真的要到军营里去问？

　　——

　　边境作战只能从最近的生活区获取人力和资源补给，阿米所在的村庄正好离战区很近。

　　碧提艾斯军营里招收厨子的消息也很快在村里散开来。

　　这对阿米来说正是一个机会。

　　她正准备去面试一番，却被借宿的主人家拉住了。

　　主人家是一位善良的老婆婆，她不无担忧的看着她，“军营里只招收男性，你一个弱女子去那里做什么？况且那是战场，战争无情且瞬息万变，指不定哪天敌军就打过来了，到时你身为女子，下场会更惨。我们这些人世代都在此安家立业，所以走不了，你就不一样了，不要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啊。”

　　阿米凄凉的笑了笑，推开了她的手。

　　“多谢婆婆劝告。我的未婚夫是第一骑士团的，我只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他死了，那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请不要阻拦我。”

　　“你……唉！”

　　老婆婆只能看着她固执的越走越远。

　　曾经年轻的她也和阿米一样，对爱情一腔热忱。她的丈夫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她也不甘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家，就这么守到了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阿米把自己一身行头都换成了男装，脸上包括身上其他露出来的皮肤都糊了一层泥巴，脏到看不出来个人形，更别说辨认性别了。

　　她也不傻，既然军营只招收男子，那她就女扮男装。

　　战区附近人少，军营几乎来者不拒，阿米也顺利混进了营中。

　　只不过进了军营，她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一个人物，那就是凡旦。

　　“也不知道什么风竟然把凡旦王子吹来了。”

　　“是啊，虽说这次那群蛮子比较凶狠，连第一骑士团都覆灭了，但也不至于让王子殿下亲临战场吧。”

　　“难道碧提艾斯要……”

　　“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吧，王子会来只能说他重视这次战事。”

　　阿米从他们的对话中只得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凡旦居然也来了边境，还身在军营之中。

　　但是那又怎样？

　　偌大个军营，她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员。

　　她只要确认过塞尔的情况后就会离开，她和凡旦之间不会有过多的纠缠。

　　“大哥，请问第一骑士团的遗体都收殓在哪啊？”

　　她自然而然的加入了休憩的士兵中，给自己倒了杯酒。

　　已经穿上军服的她和这里融为一体，军营中的大家都来自全国各地，只要打声招呼就算认识了，因此对于她的加入，士兵们也并不感到奇怪。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问这个来干嘛？”

　　“不瞒你说，我哥哥也在第一骑士团里。我听说第一骑士团覆灭了，就想来带哥哥回家。”阿米抹了抹眼尾半真半假的眼泪，配上她瘦小黝黑的外貌，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他们认出阿米身上的军服是炊事营的，想必是为了哥哥才报名参军的。

　　这样的人在军营里只多不少，也很可怜，他们能帮的就只能尽量帮一下。

　　“第一骑士团的遗体停放在主营后面的大营里，用冰块冻着，现在还暂时无法下葬。不过再过一两天就可以了。”

　　“多谢大哥。”

　　阿米得到确切消息，一刻也不停的直奔主营。

　　可她路才走到一半，就被炊事营的人拉走了。

　　“这是王子殿下的餐食，你给他送过去。”

　　主厨递给他一个食盒，然后就回去继续忙活了。

　　阿米扫了眼炊事营，里面成堆的食材和大锅菜，数张长桌上摆满了一样的菜品，唯有她手中的这份是不一样的。

　　不愧是王子，军中的待遇都是高一级的。

　　反正遗体就停在那不会跑，她赶紧把这个送走再回来好了。

　　阿米拎着食盒走到凡旦的营帐前，清了几声嗓子，故作粗犷道：“殿下，该用餐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真的是他，凡旦居然真的来边境了。

　　阿米一边为他布菜，一边匪夷所思。

　　他为什么要来呢？

　　难不成真的喜欢她到追到边境来？

　　意识到这个可笑想法的她下意识嗤笑摇头，心却莫名沉了下去。

　　她布好菜正准备走，凡旦却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她背对着他，心跳如擂。

　　不可能会认出她来的，她现在那么丑。

　　凡旦凝望着她的背影，熟悉的身形慢慢在他脑中勾勒出一个轮廓，一个他曾经贪恋着拥抱着的轮廓。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是她不可能出现在这，你走吧。”

　　“是。”

　　阿米脚底抹油般溜得飞快。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认出来了。

　　主营后面有一个巨大的营帐，靠近就能感受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气。

　　这就是士兵们所说的暂时收殓遗体的地方。

　　阿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营帐里停放着很多盖了白布的临时木架床，白布之下依稀能看出个人形。

　　有了白布的遮挡，想象中缺胳膊断腿的可怕画面也被隔绝在外，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每个木架床旁边都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职位。

　　粗略看了下，这里大概有几百具遗体。

　　她知道战争无情，能收殓回来的尚存人形的遗体或许就这么多，实际上还有更多牺牲者湮没在了血腥的土壤中。

　　她一方面希望塞尔就在这里，一方面又希望找不到他。

　　阿米沿着木架床一个一个找过去，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一直看到眼睛发红，才终于找到了第一骑士团的人。

　　她的眼睛自动略过了那些陌生的名字，最后停在了靠边的一个木架床前。

　　看到这个名字，她的呼吸不由得微微停滞。

　　赛尔，是你吗？

　　她颤着手，鼓起勇气掀开白布一角。

　　白布下是一张俊美苍白的青年面容。

　　他和阿米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要说有哪里不一样，就是记忆中的他总是阳光开朗的笑着，而现在，只剩下了无生气的平静。

　　“赛尔……赛尔。”

　　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就好像在叫醒一个熟睡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气。

　　“赛尔，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

　　她的声音越发哽咽，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早已一片湿润，大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落，打湿了白布。

　　痛失所爱的悲伤将她吞噬，她的泪水越发汹涌，哭到最后便如同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只会抽噎和呼吸，甚至连呼吸都渐渐感到困难。

　　“没关系，你不想见我，我可以去见你。”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场景，所以从炊事营出来的时候带了把小刀。

　　她将小刀缓缓举起，抵在细嫩的脖颈间，明明害怕得手都在颤抖，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动手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你唯一的救赎已经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是啊，没意义。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默默感受着热流从脖颈间喷涌而出。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一抹修长身影慌慌张张冲了进来，扶起倒在地上的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在说什么？听不清。

　　好困，不想深究了，还是先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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