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凤仪宫的九重台阶时,沈清澜的裙裾正扫过阶前未扫尽的纸钱灰。春桃刚要推开描金殿门,突然被自家小姐按住手腕——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预想的椒兰香,而是陈年线香混着潮木的腐朽味。十二扇雕花窗全贴着惨白窗纸,正中央悬着的七重白绫在穿堂风里像巨蟒褪下的死皮般晃动。供案上的无名牌位被三根断香支着,香灰在"先妣"二字上积了厚厚一层。
"撤了。"沈清澜的翡翠镯撞在供案边沿,惊起牌位下一小撮香灰。总管太监突然从帷幔后扑出跪地:"娘娘不得!今儿是...是先太子妃十年忌辰。"他额头顶着青砖偷瞄沈清澜表情,"殿下生母去得蹊,这是旧例..."话音未落,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窗纸上映出个疯狂晃动的剪影——宫女正握着剪刀齐根铰断自己的青丝。
春桃倒抽冷气的声音被沈清澜一个眼神截断。她缓步走向供案,指尖擦过牌位底座时沾到些微湿润——不是香灰,是未干透的血渍。殿角铜漏滴下的水珠砸在青砖上,每一声都像在计数某个隐秘的倒计时。
"这灵堂设了几日?"
总管太监的喉结滚动两下:"三、三日..."
沈清澜的视线掠过供案下新鲜的拖痕。三日前正是她大婚之日,东宫却在暗处祭奠亡者。偏殿又传来"咚"的闷响,窗纸上的人影已蜷缩成团,断发铺了满地。
当春桃带人搬动供案时,那宫女突然破窗而入。她左耳垂滴着血,断发粘在泪痕交错的脸颊上,整个人母兽般扑在牌位上:"娘娘临终托付的东宫,岂容..."沈清澜敏锐地注意到牌位底座有新鲜刮痕,在宫女剧烈动作时,一撮香灰飘落,露出半片焦黑的青铜纹路——与她出嫁前夜在父亲书房暗格里见过的残片纹路完全吻合。
"掌嘴。"沈清澜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扑来的宫女骤然僵住。春桃扬起的巴掌还未落下,宫女突然撕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是宫刑司的烙印。
"奴婢是永和十二年进的东宫。"宫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淬了毒,"那年娘娘薨逝,殿下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
"水了!"沈清澜突然挥倒鎏金灯台,火舌瞬间吞没垂地的素幔。在众人慌乱取水时,她迅速用银簪挑起兵符残片藏入袖袋。浓烟中太子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却在看见宫女紧抱牌位的瞬间僵住——这个细微的停滞让沈清澜确认了两件事:一是牌位确有玄机,二是太子对宫女的特殊态度绝非情爱。
"谁准你们动灵堂?"太子的剑鞘抵住总管太监咽喉,却在瞥见沈清澜袖口银光时瞳孔骤缩。那截露出的簪尖上,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沈清澜将染血的银簪缓缓推回发髻:"殿下要治臣妾的罪?"她的裙角已被火星燎出焦痕,却仍稳稳挡在春桃身前。太子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角——这个动作看似轻佻,实则精准地抹去了她颊边沾到的香灰。
"凤仪宫既给了你,"太子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冰冷的酒气,"就别让本宫看见第二次失火。"他甩开手时,一枚翡翠耳坠从沈清澜袖中滑落,在青砖上敲出清越的声响。
当沈清澜在灰烬里拾起那枚耳坠时,内侧"永和十二年御赐"的刻痕让她瞳孔骤缩——这与父亲密信中提到的信物特征完全一致。偏殿传来宫女的呜咽,像受伤的幼兽在舔舐伤口。她将耳坠攥进掌心,冰凉的翡翠棱角硌得生疼。
春桃递来的茶盏突然倾斜,滚水在案上漫开,冲散了残留的香灰。沈清澜注视着水痕中浮沉的灰烬,忽然按住丫鬟发抖的手:"去查永和十二年东宫所有宫人的名册。"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侍卫在更换岗哨。沈清澜走到窗前,看见太子独自立在庭中老槐树下,玄色衣袍上沾着未拍净的纸钱灰。他正用剑尖挑开树根处的新土,一抹熟悉的青铜色在阳光下闪过,又迅速被踢起的落叶覆盖。
"小姐..."春桃捧着名册回来时,发现沈清澜已拆了凤冠,乌发间银簪排成奇特的阵型。她对着铜镜将翡翠耳坠贴上右耳垂,镜中人忽然勾起唇角——耳坠内侧的暗纹与银簪尾端的刻痕,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半枚虎符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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