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一

徐中艺，你好。

陈一一是徐中艺妈妈的一个病人，随时都会死去的家伙，很烦人，为什么太多，话太多，太活泼了……以至于当她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周围全是仪器滴滴作响被隔离在单独的病房里，徐中艺还在恍惚，她看起来那么鲜活怎么就躺在那了？想一摊死水一动不动，只有旁边的跳动的心电图证明这个人还在活着，还在有生命体征。

她妈妈明明做了十五年的准备，现在依旧像魂魄被抽离般浑浑噩噩的蹲在墙边，面如死灰，她不敢相信吧。

徐中艺最后在催促声中回到学校，看着那些依旧鲜活的人和窗外永远生机勃勃的大树脑中还是陈一一那张如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

“徐中艺，你好。”第一次见面时，陈一一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生命短暂，所以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这时的陈一一五岁，在医院住了五年。

刚转到了新医院，医院里都是大人，她常常一个人发呆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在医院闻着消毒水的闻到每天吃着大把的药，她不能跑不能跳，每天都安静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今年转到了新医院，那个医生和妈妈一样温柔，她说孩子就一个蹦蹦跳跳自由自在不要活的像个小老太。

所以她带来自己的儿子，她和她说过的她的儿子叫徐中艺和她年纪差不多。

徐中艺不喜欢医院，妈妈就是在这里才经常不在家陪自己的。

小孩对医院的恐惧，第一次见面的陈一一刚好打完一针更是吓的徐中艺不敢上前。但陈一一笑的一脸灿烂的和自己打招呼“徐中艺，你好。”

徐中艺从心底佩服这个打针不哭的女孩子，从妈妈身后小心的递上自己的礼物，一直黑色的玩偶小猫。

这个不太健康的孩子，五岁了依旧小小一只，那只玩偶都快有她高了。

“你好，陈一一。这个送你。”他听说猫有九条命，她希望她长命百岁。妈妈说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那多几条命应该就没那么苦了吧。

陈一一很自来熟，一个下午就和徐中艺混熟了。

她抱着猫猫站在病房门口目送徐中艺离开。

徐中艺一步三回头，他想陈一一明明是世界上最健康的小孩。

“我明天还来看你。”

后来徐中艺每天放学都会去看她，给她讲学校的趣事。给他带好吃的点心，和她一起种向日葵。

徐中艺一直觉得她和所有人都一样，她在徐中艺这一直都是正常人，徐中艺还会偷偷带她逃出医院吃学校门口那家炸串，平时妈妈不让吃，现在偷偷带陈一一吃。她很开心灿烂的笑着，其他人总说她是病猫，可是她明明就是小太阳啊。

“徐中艺，以后我请你吃大餐。”陈一一拍拍他的肩膀认真承诺。徐中艺点头答应但他心里想她能知道什么好吃的，还是自己带她去吧。

陈一一直接上了一年级，做了徐中艺的小尾巴。

徐中艺很满意这个小尾巴，但她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缺席小弟一职。

徐中艺有些生气的跑到医院坐在陈一一床边，生闷气。

“徐中艺吃水果？”

“不吃，陈一一你看不出来老大我很生气吗？”徐中艺对陈一一经常住医院拴住自己妈妈这件事很不爽，现在还栓住自己，每天都想带着这个小弟四处炫耀，他是班上唯一的大哥，而且自己的小弟还那么可爱，就是太瘦了，一点也不强壮。

“对不起，大哥我以后肯定好好上学，少来医院。”

“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

这一勾就是十年。

陈一一去医院的次数确实变少了，看上去也健康了。

只是在徐中艺看不见的角落里陈一一依旧药像饭一样吃， 只是人的承受能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起增长，何况陈一一这样的人，更是成倍增长。

六年级的时候她甚至为了同桌和别人动手，住了一星期的院。然后她被大家称为纸片人，大家都远离她只有徐中艺依旧陪在她身边。

“徐中艺，你要陪我一辈子啊。”我这短暂的一辈子。

“那必须的。”徐中艺递过奶茶，温柔的揉揉她的头发。

现在他不想陈一一是自己的小弟了，她是自己的妹妹，是家人。

徐中艺是陈一一唯一的朋友，所以陈一一的路线就是学校，自己家，徐中艺家。大部分时间她都愿意和徐中艺待在一起，自由自在。

和妈妈在一起，这样危险那也危险……

陈一一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就是不想，那些事做了不也没事嘛。

进入初中，大家开始进入梦到的青春期，开始萌发了一些模糊的性意识。

有人开始偷摸搞早恋。

徐中艺长相帅气，气质出众身高中等自然在女生里就算香饽饽，平时又活泼，但刚上初中，大家还没开始窜个子，所以看着都小小的，但徐中艺就是一眼帅气的存在。

有人偷偷给他塞纳情书，他把情书给陈一一让她还回去，还认真写了回信。虽然没看，但是我们真是读书的年纪，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希望你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再送了，而且我也不值得你的喜欢。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也再没人送过情书。

只是陈一一初一下学期一直请假。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徐中艺已经有了新朋友。

陈一一依旧再原来的班级。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来一扇窗。所以陈一一生命短暂脑子却格外好使，并没有因为一个学期的缺课而跟不上进度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我有上课啊，还好啦。”她总是轻松的解释。

只是有时候连笔都握不住，自暴自弃的摔了书本，最后哭着捡回来。“我只有徐中艺一个朋友。”

距离会改变很多的，爸爸妈妈就是因为常年不见所以才分开的。她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她拼命追赶。

徐中艺有了新朋友，依旧会陪着陈一一吃饭，给她介绍他的朋友。所以徐中艺不再是陈一一唯一的朋友。

“一一，你在干嘛？”陈一一突然肚子疼，蹲在地上起不来，路过的陆峰，小心询问。

陈一一抬起惨白的脸，微笑着故作轻松的说出那句“没事。”

大家懂知道陈一一的身体状况，陆峰直接把人抱去了医务室，最后和老师一起送她去了医院。

此时的徐中艺在打篮球 ，他们都在挥洒汗水。

“对不起。”徐中艺低着头道歉，要不是自己贪玩，他不应该让陈一一一个人回家的。

“没事的。”

“不要再说没事！！ 你明明就有事，每次都假装没事，你和我还要装什么？我们有什么不可以说吗？”徐中艺讨厌她这副总是说没事的样子，明明就有事，有大事，却每次都说没事，小时候什么都说，现在什么都没事讨厌这种感觉，他发了火。

陈一一不在说话，都沉默着。后来的日子里陈一一的生活里总有徐中艺的身影。

初三上学期的时候陈一一的病情又加重了，已经不能正常上学了。徐中艺依旧有时间就跑医院，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陈一一。

徐中艺想自己应该多一些时间陪着她的。

陈一一想自己还能活多久呢？是不是应该慢慢退出徐中艺的生活了呢？

陈一一再病房里和妈妈商量想回老家了，不想在这耽误徐中艺，他马上就要中考了，而且明明就治不好的，不想浪费钱来。

妈妈哭着一遍一遍的道歉，说着自己没用。

陈一一拍着妈妈的背说自己活那么久已经很好了，很值得，谢谢妈妈。

徐中艺等他们收拾好心情才进去。

幼儿园门口的烤肠已经没买了，徐中艺自己炸的，他知道留不住的，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开始忙于学业，忙于掩饰自己其实每天依旧去医院，但只是远远看一眼。

“徐中艺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是徐中艺做的饭团，很简单。

徐中艺摆着饭团解释自己忙着学习呢，要考一个好高中。

“徐中艺依旧，好好学习，以后替我去看世界。”陈一一郑重交代。

徐中艺点头答应。其实他想抱抱她告诉她，自己想带她一起去看世界，才不要一个人呢。可他没有，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他一定抱住她邀请她一起看世界的。

可世界没有如果……

陈一一没有道别就这样静悄悄的离开了。

再见的时候，徐中艺已经是一中的高中生了。

看着陈一一身上的管子，徐中艺红着眼睛轻声问了句疼吗？

可玻璃太厚，阻断声音，生命太沉重我们始终无法拖起。

陈一一永远留在了十五岁的那年夏天，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所以陈一一就这微风埋入地下。

和她一起埋葬的还是她妈妈那头好看的黑发。陈一一在世时她很爱护自己的头发和自己。她总说爱人先爱己现在她的灵魂和陈一一一起被埋葬。三十几岁的人头发已经全白了，眼泪早就哭干了，现在只是麻木的看着黄土慢慢掩埋骨灰盒。

陈一一的妈妈搬离了那座城市，每年陈一一的祭日就可以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和一个年轻小伙一起站在陈一一坟前和她分享他们看到得世界。

我会做好你的眼睛，好好看，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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