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西江镀上诡异的青灰,林烬攥着发烫的手机,屏幕上师父最后的语音在循环播放:"肇庆端砚血光现...七星岩下锁着..."电流杂音吞没了后半句话。他握紧背包里的青铜罗盘,指针发疯般旋转,最终颤巍巍指向北方的端州古城,那抹红色针尖像根扎进肉里的锈钉。
骑楼街的石板路沁着黑水,林烬的登山靴碾过,溅起细碎的墨色水花。"李氏端砚坊"的招牌在风中摇晃,玻璃橱窗里陈列的砚台表面布满蛛网裂痕,砚池里凝结的暗红物质泛着油光,像极了未凝固的血块。当他凑近观察时,砚台雕刻的云龙纹突然扭曲,龙目泛起幽绿的磷火。
"有人在这里吗?救命!谁能够来教教我!救命!我在这里,快来人呀!"撕心裂肺的尖叫撕破夜幕。林烬冲向声源,只见白发老者被拖进巷口,拖拽他的怪物浑身覆盖着砚台的石皮,四肢如雕刻的云纹般棱角分明,头部竟是一方端砚,墨池处裂开布满石齿的巨口。老者手中死死攥着半块砚石,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斩妖刀出鞘的寒光劈开夜色,刀刃砍在怪物身上,火星四溅的瞬间响起金石相击的脆响。怪物吃痛甩头,砚台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却在眨眼间愈合如初。林烬侧身躲开石齿的撕咬,甩出的符纸还未近身就被无形力量震成齑粉。巷角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数十只巴掌大的怪物从砖缝爬出——它们形似砚台上的雕花,却长着昆虫复眼和镰刀状的利爪。
混战中,林烬的手臂被划出三道血痕。诡异的是,血液滴落在地瞬间被吸收,青砖上浮现出古老的砚台图腾。他猛然想起师父的警告:"端砚通灵,人血为引,必生邪祟。"反手摸出腰间葫芦,将朱砂墨汁泼向怪物群。墨汁触及石皮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怪物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成黑色泥浆。
老者气若游丝:"...砚坑...有东西醒了..."话音未落,远处七星岩方向腾起幽蓝鬼火,紫云观的铜钟发出不成调的悲鸣。林烬抬头望去,七座山峰的轮廓在夜雾中扭曲如狰狞的鬼脸,半山腰的道观飘出缕缕黑雾,在空中凝成无数张开的鬼手。
穿过逐渐沸腾的街道,林烬目睹了更多恐怖景象:石狮子眼中渗出黑血,骑楼灰塑上的花鸟突然活过来,用尖喙和利爪扑向路人;店铺招牌上的"端砚"二字扭曲成血红色的"血砚"。当他抵达紫云观时,褪色的符咒在风中簌簌作响,大门紧闭,门缝里渗出带着墨香的腐臭。
推开吱呀作响的殿门,林烬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供桌上摆满残破的端砚,每方砚台都浸泡在暗红液体中,砚池里漂浮着人的指骨。神龛后的壁画描绘着诡异的祭典:古人将活人投入砚坑,周围环绕着巨大的砚台状怪物。祭坛中央的蒲团上,端坐着身披道袍的枯骨,手中捧着一方刻有七星岩图的巨型端砚。
"等你很久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烬猛地抬头,只见横梁上倒挂着人形生物,皮肤表面布满砚台的鱼脑冻纹理,眼睛是两枚凹陷的石眼。怪物张开砚台般的嘴,吐出的舌头竟是条蠕动的墨色长蛇:"三百年前的祭典缺了最后一环,今天,你的血正合适。"
战斗在狭小的殿内展开。墨蛇缠绕着斩妖刀,砚台怪物的利爪每次攻击都带着诡异的韵律,地面青砖被划出的痕迹自动排列成砚台纹样。林烬后背撞上供桌,散落的砚台中有块带着金线的老坑端砚突然发烫——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
当指尖触碰到砚台的刹那,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明朝万历年间,疯狂的砚商为开采极品砚石,以九十九名砚工的鲜血为祭,妄图唤醒端溪龙皇;紫云观历代道长用七星锁龙阵镇压邪物,却在三百年前突然集体暴毙...此刻,青铜罗盘发出尖锐的蜂鸣,指针狠狠扎进刻有"天玑"的方位。
林烬踹开神龛后的暗门,顺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腐臭味愈发浓烈。地下溶洞里,钟乳石上挂满风干的尸体,腰间都系着砚工的牛皮围裙。祭坛中央矗立着百米高的巨型砚台,墨池里翻滚着粘稠的黑血,池底伸出无数石手,每只都握着残破的端砚。更惊人的是,砚台表面浮现出肇庆古城的全貌,街道河流竟都是用凝固的血液绘制。
"来得正好!"溶洞深处传来狂笑。雾气中走出黑袍人,手中托着刻满符咒的端砚,砚池里浸泡着颗跳动的心脏:"只要用你的血激活七星阵,龙皇就能冲破封印!"他挥袖间,钟乳石化作尖刺暴雨般坠落,祭坛四周爬出数百只砚台怪物,组成巨大的砚台矩阵。
林烬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家传端砚上。古老的石眼突然绽放金光,砚台表面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纹样。当金光触及黑袍人的心脏砚台时,整个溶洞剧烈震动。墨池中的黑血开始沸腾,地底传来巨龙苏醒的咆哮。林烬跃上巨型砚台,挥刀砍向砚池中央的血柱,每一次劈砍都激起漫天血雨。
战斗持续到黎明破晓。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溶洞,林烬浑身浴血地站在废墟上。黑袍人化作飞灰,巨型砚台轰然倒塌,露出砚坑底部的巨大龙形阴影——那是用万千砚工骸骨堆砌而成的邪物。随着七星阵彻底瓦解,龙形阴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沉入地底。
晨光中,林烬将师父的端砚埋在七星岩下。远处紫云观的铜钟终于发出清亮的声响,但他知道,肇庆的危机从未真正解除。这座以砚闻名的古城,地底深处依然沉睡着无数秘密,而作为猎妖人,他将永远徘徊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守护这方土地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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