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辛都主街的青石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霜色。十一月的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卷过修缮一新的屋舍檐角,却吹不散街上的人声。
江念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斗篷,指尖轻轻拂过街边新漆的朱栏。半月前,这里还是断壁残垣,如今却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嬉笑着追逐而过,挎着竹篮的妇人三三两两闲谈,脸上已不见战时的惶然。
魏劭依然保持着他一贯冷淡的神情,脸上似乎写满了严肃与冷漠。然而,那深邃的眉眼之间,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似乎还在为刚才自己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言辞懊恼。
江念憋着笑。
江念:“民以食为天,君侯刚刚的慰问十分亲切。”
魏劭:“咳咳……”
魏劭耳根顿时更红了一些,他揉了揉。
魏劭:“我不擅长此道。”
江念:“看出来了。”
否则怎么会明明实在做利于百姓的好事,却被百姓们认为是要杀了他们呢。
江念:“君侯日日案牍劳形,可百姓们哪知晓这些?好比黑屋里举火把,白烧了自己。倒不如放下些威仪,让子民们明白君侯的苦心。有些事做了就是要给人知道的。”
魏劭一年到头都在征战,对治民之道却并不熟练。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侧眸看向一旁的娇小女子。
她立在暮色中,月白的裙裾被晚风轻轻拂动,发间一支素银簪子映着霞光,衬得肌肤如新雪般剔透。那双杏眸含着浅浅笑意,眼尾微微上扬。
魏劭如今才真正发觉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憨又天真的小表妹,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如今已经亭亭玉立,既温柔又坚韧,随时世家女,却心系百姓,亲历亲为,真实真意的为百姓着想。
是个极好的女子。
魏劭:“乔家没有怠慢你,也算他们识趣。”
难得的,魏劭说了一句乔家的好话。
江念眼睛一转,不错不错,有进展,她又趁机继续说到。
江念:“小乔这几日也是十分辛苦,做了不少利于百姓的事情。”
魏劭“嗯”了一声,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怎么感觉跟她想的不一样?
江念揉了揉眉尾一侧。她本意是想让魏劭看到小乔为百姓付出而对乔家改观,魏劭也确实说了一句乔家的好话,怎么这回又一副毫无兴趣,无所谓模样了?
晚风忽起,寒意刺骨。江念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还未动作,魏劭已微微侧身,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方,将寒风遮得严严实实。
她一怔,抬眼正对上他低垂的目光。
魏劭:“我刚说乔家识趣,是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亏待你,这十四念确实将你教养得很好,但也仅此一点。所以你也不必跟我说乔女多好,我不在意。”
他是因为乔家对自己好所以才稍微改观。
意识到这一点,江念眨巴着眼睛,心跳又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
两人静默片刻,脚步逐渐靠近一处倒塌的院落,屋顶瓦片散落一地,倒塌的墙角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祈福纸条,随风飘动。四周是一些前来祈求安宁的百姓,低语声此起彼伏,气氛中带着一股虔诚与恳求。
忽然,魏劭的眉头紧蹙,怒意横生。
魏劭:“不是叫人除了这些东西?为何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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