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逼问（下）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用清冽凉爽的水洗手的确会让李旆惶恐不安的心情变好一些，其实他在弹琴时心情一直很好，只是后面时间一到被孙霜问起各种问题时才变紧张了。

“李旆，明年春天我就得带着萧故他们回京了，我希望那时你能够我们一起回去。”孙霜这段时间想到“如果刘月今年之内没办法把李旆劝回去那金钱会总部也会想办法把李旆调回”的情况，从现在开始自己先给李旆渗透一下预警一下，也许后面等到李旆真的收到总部送来的消息了李旆就可以把自己现在说的话当台阶用，那样就不会太过突兀。

李旆被吓得双手猛然流汗，凉水和热汗混合在一起是手上的感觉很奇特很难受，但是他现在却没办法再掏出手巾擦手擦脸，“都护大人，李旆才来军营没多久，随便回去的话恐怕不太好？”

年幼时在孙家经历过大风大浪如今略通施压术（其实和李誉他们比起来孙霜的施压水平算是很一般了，但是他还是比普通人要强一截，所以以他现在的水平给普通人施压好是轻轻松松的）的孙霜怎么可能让对方轻易找到反驳推脱的机会？孙霜他们坚信“只要我开口速度够快对方就没办法轻易反驳”的道理，他边说边往李旆面前了两步和李旆眼神对视道：“没关系啊！我明年回去也是为了遵循皇上的旨意，你和李岧峣他们以译令官的身份跟着我就可以了，我后面就上报朝廷让那边给你们做通关文书。”

李旆被孙霜声情并茂的“劝告”吓得脸色发黄发黑语不成句了，他很像低头不看孙霜的眼睛但是本能性的礼仪习惯却把他的想法狠狠压制住了，那两三个字的话术半天都说不清楚，“可、可、可是——”这孩子现在仿佛是一个常年被口吃、不协调等问题所困扰的没什么见识文化的偏远地区来的人。

这种情况真的会让人很烦躁啊。要是把面前的孙霜换做李誉那李誉此时此刻已经抓住这个问题猛然辱骂李旆了，具体骂什么李旆很清楚孙霜也很清楚，因为在孙霜看来李誉就是新一代的孙汐李旆就是新一代的自己，李誉现在会的东西还不是大多来源于孙汐？

对视结束了，孙霜自己找了个台阶不愿意再看随时都有可能急到回呕吐的李旆，他就转过身要把琵琶放在漆黑色的胡杨木桌子上，这时只是背对着李旆招呼了一句：“李旆，你先坐下吧。”

“多谢都护大人！”李旆对着孙霜庞大壮硕的背影行礼完全不在乎孙霜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行为，因为，他的礼数情节和礼数习惯告诉自己现在必须这么做。话说只要李旆不和别人对视他的自信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过来，毕竟普通人也习惯了趋利避害的生存方式……

搞到最后孙霜又和李旆面对面坐着交流了，李旆坐的是让高个子人常坐会感觉很不舒服的胡床，孙霜则是可以坐在上座处让李旆仰视自己，“李旆，你有没有一直都很想干的事情？最好说一些那种自己一直想干但是却没机会干的，或者说有没有一直想去的地方？”这听上去是客套话题但实际上它们是被写在精神状况测试卷上的固定题目。

李旆也知道这题目是要查什么，他两眼放空迟疑了一下后当着孙霜的面悄悄低下头回答第一个问题：“想画画。”这声音小到几乎没办法让别人听见，而且李旆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声音浑浊不堪，微微张合的口型也因为低头低太紧了让人看不清楚。

“想干什么？”孙霜真的没听清楚所以只能再问一次。

“想画画。”李旆把嘴张大一些声音提高一些又说了一遍，但是依然不愿意抬头。其实他本来以为自己低头后孙霜会先让怒吼让他回答问题看着人什么的，结果孙霜居然没有吼他。

孙霜听完先是身体前猛猛看了李旆一小会儿看他一直不抬头就再收收身子靠住椅背，用拖音的方式重复了那三个字：“想——画——画？这样啊。”

终于，李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信心也就不用全压抑着了，他后面再回答问题就可以抬起头直视对方：“后面那个问题……我一直想留在玉门军营工作。”

“等攒够了军饷就回大城市吧，译令官的仕途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大城市的便利程度是这些人烟稀少的边防小城镇难以比拟的，孙霜自己喜欢京城老家、孙霜年轻的时候看见了萧寻对大城市的热情和向往、孙霜在军营工作二十多年目送一批一批高迁的文官武将上任那些大城市，所以他觉得年轻人李旆现在就是没有搞明白大城市的好处。

很明显李旆不会轻易说想自己想回京城老家，除非他在老家这个概念里加上一大堆限定条件，比如说“没有李誉全家存在的老家”，就是这个道理。

“李旆？李旆？你怎么了？”

李旆的思绪越飘越远，最后被孙霜的询问声拉回来了。

“啊？！”

“李旆，马上就结束了你坚持一下啊。”

“是——”这个时候李誉应该已经扇李旆的耳光了。当然了，孙霜不是李誉，反倒是长大的李旌会成为新一代的李誉。

孙霜为了营造轻松的询问环境甚至随手拿起茶碗开始假装用茶，“哎呀，本来想再问一些问题来着但是现在看你心不在焉还是算了吧，你现在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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