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身份

邬页虹的背部紧紧地贴着落皮的墙壁，只期望靠近的地方能获取一丝奢望的温暖，暂时缓解身上的疼痛，伸出手臂，把自己环起来，湿漉漉的。

殷承禄就站在她的面前，没有说话，那些奇怪的气味夹杂着潮湿的味道钻进鼻子，殷承禄的眉头微微的皱了几下。

邬页虹身上的伤痕显露出来，伤口表面都外翻出来，看着很狰狞的样子，皮肤上有些密密麻麻的红斑点，加上一条条的伤痕，想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几步。

殷承禄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没有厌恶之类的表情，见到邬页虹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人。

殷承禄一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眼前这个极尽落魄的人是自己想要找的，一个能助自己完成大业的人，却从未想过，这也是会成为他一生的挚爱，甚至是毕生难以抚平的痛。

邬页虹没有注意到隔着自己十几步距离的人，脑袋贴在膝盖上，身子不自觉得瑟瑟发抖，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睁不开。

殷承禄往前走了几步，水花溅到邬页虹的身上，更加的冰冷，殷承禄脚上绣花的靴子，沾上了些污泥，但是不影响华丽的刺绣，几条金线在淡淡的月光下，折射出一丝淡淡的光芒。

殷承禄像是天神一般出现在邬页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睛的余角里，邬页虹觉得有些奇怪。

殷承禄伸出手，声音像是阴雨连绵的天，有些阴冷，低低的显得更为深沉，“想活命么？”

邬页虹仰起头来，雨水打在眼里，逼着眼睛眯成一条线，仰望着面前的那个人的俊颜，心里有些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眼前的人太过于耀眼，让自己显得有些自行惭愧。

“想。”

邬页虹的脖子仰的有些酸痛，尽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沾一丝污泥的人，只觉得自己是在幻觉中，有些不真实，却不愿意远离，声音干脆的说道。

“那你能帮我么？”邬页虹本来死寂的眼里重新的有了一丝的光亮，不知道想到什么，瞬间恢复沉寂，望着俯视自己的殷承禄，说道。

“能，不过，那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你能给我什么，我就会给你什么。”

殷承禄冷冷的说道，没有一丝同情的感情，打量着邬页虹的神色也不过就是看着对自己是否有用的物品，再无其他的感情。

“你要我做些什么？”

邬页虹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冰冷，看着在自己眼前的人，像是黑暗中的光芒，想要触碰，却是害怕灼伤。

“现在你不必知道，以后自会明白你的使命。”

殷承禄的手还悬在半空，那些雨滴打在悬在半空的手臂上，冰冷刺进骨髓，却没有伸回去。

“呵，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邬页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斑驳，那些伤口已经红肿的有些青紫，身上奇怪的病症还在蔓延，自己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条命了吧，可是，这条命又值钱到哪里去呢。

眼神暗淡几分，本来有的希望又重新消失，仰着的脑袋承接了大多的雨水，脸上的污泥冲散了些许，眼里有些疼痛，不知是为什么。

“只要你相信，你就能，能不能做得到，都是靠自己的。”

殷承禄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是认定了她的存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倒也没有失落，声音沉沉的说道。

头一次，邬页虹因为几句话开始直视自己，被辗转了多个地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受过各种的虐待，一直到没有价值，才被抛弃，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人’这一个身份，自己能做得到么？

“我能得到什么？”

邬页虹仰望着神祗一样的殷承禄，声音带了几分的颤抖。

“给你一个崭新的身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短短的几句话，殷承禄并没有承诺太多，也没有勾勒出美好的未来，可偏偏就是这么几句话，邬页虹的心颤抖几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行尸走肉，若是重新开始……

“好，我愿意和你走。”

伸出满是伤痕的手，递到了早已悬浮半空很久的手里，颤抖着放上去，他的手是冰冷的，好像掺杂一丝的温度，这就足够了。

“你叫什么名字？”

殷承禄眉头丝毫的没有皱起来，也没有嫌弃手上脏兮兮的那只细小的皮包骨头的手，把地上的人拉起来，低沉的问道。

“我不知道。”

邬页虹之前不是没有名字，那些买主都给她取过名字，但是她不愿意记起那些事情，那些阴暗的让自己绝望的事情，潜意识的埋葬了所有，摇摇头。

“你会不会抛弃我？”

像是之前的那些买主，这句话邬页虹没有说出来，这次会不会也是那样，没有用处就会重新被扔进地狱，饱受磨难，不见天日。

身边的人身上的温度传递过来，邬页虹冰冷的身体有些复孟，身上的污泥沾在华贵的衣袍上，可是殷承禄丝毫的不在意。

“那是看你自己的本事。”

殷承禄没有正面的回答，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是看着眼前的路，潮湿的好像是要把这里淹没。

有伞面遮挡着，邬页虹头一次感觉到遮挡的温暖，也许那个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可心里竟是缓缓的松了口气，心里既紧张又欢喜，皆是因为眼前这个来拯救自己的人。

却不知，殷承禄结束了她十四岁以前的噩梦，却又即将把她推到了另一个噩梦。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一路沉默，邬页虹身上的雨水好像被烘干，望向有棱角的侧脸，有些莫名的紧张。

“同样的，你需要的，都会奉在你的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是争取的，没有例外。”

殷承禄的手依旧是握着伞柄，没有温度的攀升，眼睛还是看着前边青苔满路的地面，毫无波动。

“我带你回沐阳王府。”一句话截断了邬页虹剩下的言语，只剩下雨水打在伞面的滴答声。

初入沐阳王府的时候，那些弯弯曲曲的路径，还有不知名的名贵的花草，以及偌大的王府，数不清的房屋，邬页虹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是被人当做奴隶，被人呼之而来的，现下身上穿上了华贵的衣服，有几个贴身侍女服饰自己的起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干净的衣裳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是穿着丝绸的衣服，邬页虹却是怯懦的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咪，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身上的伤口层层的叠在娇嫩的肌肤上，看着有些可怖，侍女给邬页虹清洗的时候，水刚沾上伤口，邬页虹就忍不住倒吸冷气，新旧伤口涨疼的厉害。

沐阳王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医治邬页虹身上那些早已经结成疮疤的伤口，所幸那些伤口没有伤及到骨头，虽说是医治的时间长了一些，不过能够完全根除，不留下疤痕。

“今日感觉如何？”大夫提着比较破旧的箱子，看看邬页虹手臂上的伤痕，问道。

已经是医治了十日有余，邬页虹身上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消失，有几个伤痕浅的已经变为淡淡的痕迹，不几日就能完全消失。

“还好，就是伤口总是有些麻痒。”

邬页虹不自觉的伸手触碰那些已经变得粉红的伤口，被大夫拦住，才没有去抓那些开始愈合的地方。

“再过个几日，平素注意自己的饮食，不会留下疤痕的。”

临走之前，大夫留下几个小瓶子，里面是涂抹的膏药，提着箱子，又匆匆的离开。

这段时日，邬页虹的精力也是恢复了七成，身上的伤口也是恢复的8九不离十了，沐阳王从那些下人汇报的情况中了解到，又给邬页虹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教她琴棋歌舞。

伤口愈合程度已经基本上算是好了，大夫留下剩下的药膏就离开了，来教导邬页虹的师傅紧接着来了。

那个师傅有些严厉，进门的时候，挑剔的上下打量着邬页虹，那凌厉的眼神，让邬页虹的头低的更低，不敢和师傅对视。

“我便先看看你最基本的礼仪如何。”师傅的眼睛直直的逼向邬页虹，邬页虹往后退了几步，呼吸都压抑了几分。

邬页虹本来就很紧张，这样的气势压在自己的身上，就连基本的走法都不知道了，左脚踩到了右脚上，裙摆也被踩到，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今日我就先教教你最基本的礼仪。”师傅很挑剔的看着邬页虹唯唯诺诺的样子，这幅长相倒是可以，只不过身上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是给整体的形象大大的打了折扣，摇摇头，说道。

邬页虹哪里接受过这样的教导，一上午踢倒了十余个鸡蛋，才步入正轨，师傅在一边不停的唉声叹气，手里的小树枝毫不留情的打在邬页虹的身上。

这不过才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琴棋书画，更是错误连连，邬页虹从未碰过那些琴弦，刚接触的时候，手下一用力，娇嫩的指尖都被弄破，鲜艳的血滴到琴面上。

被师傅训斥的，脑袋低的很低，手下的动作丝毫的不敢松懈，本来有些凌乱的音符慢慢的回到谱子上，在一边皱眉的师傅，眉头才有些舒缓。

一连几日，篮子里的鸡蛋不知道破碎了多少，那些珍贵的琴也是被弄坏了几个，数不清的宣纸废弃在一边，团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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