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拒和亲 巾帼志

京城朱雀大街的石板烫得能烙饼，两辆马车在宫门前急刹。

落落扶着车辕踉跄下车，裙摆沾满尘土，发间银铃都晃得有些歪斜。

时锦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搀住她发软的膝盖；苏明澈则手忙脚乱地从马车上搬下塞满药材的藤箱，围裙上还沾着半块没来得及吃完的桂花糕。

三人随着内侍疾步穿过九曲回廊，连廊下铜鹤香炉腾起的青烟都未来得及细看。

乾元二年深秋，西北边陲的狼烟如墨，将天际染成血色。

西域铁骑踏碎边关的消息传来时，长安城里的百姓正忙着晾晒过冬的药材，却不知这场战火将燃尽多少人的安宁。

西域的使者孤身入长安，玄色锦袍上绣着异域图腾，腰间弯刀在宫灯下泛着冷光。

金銮殿内，明德帝摩挲着从前线寄回的密信。信笺上除了战况，还特意用朱砂圈出几段文字："臣在大仲城念书养伤期间，得苏姑娘救治，其以家传针法辅以汤药，三日便让臣能重握长剑，""小仲城流民瘟疫肆虐，苏姑娘不顾安危，亲手熬制千剂汤药，活人无数"。

皇帝的目光落在信末时锦的附言："此女心怀苍生，医术之妙，臣生平仅见"。

"陛下，我主愿以十座城池为聘，求娶贵国锦绣公主。"使者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故意拖长尾音，"听闻公主额间胎记生得奇特，恰似贵国山河版图，此乃上天注定的姻缘。"

殿内群臣哗然。

明德帝的目光投向阶下，那里挂着的画像中，锦绣公主眉目温婉，额间红斑如燃烧的山河，正是三年前那个在战场救死扶伤的医女。

自她被册封为公主后，唐军捷报频传，民间早已将她视为祥瑞。

金銮殿内沉香袅袅，西域使者的靴跟叩击金砖的声响格外刺耳。

"我主愿以三州之地为聘，求娶锦绣公主！"他腰间弯刀的宝石在烛火下流转妖异的光，"此等天赐良缘，陛下莫要辜负......"

就在这时，内侍匆匆入殿："启禀陛下，苏晴落、时锦已到京城，正在殿外候旨！"明德帝望着殿外飘落的枯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盛唐的女儿们，两个个在后方悬壶济世，一个在前线浴血拼杀，西域想要用和亲折辱大唐，终究是打错了算盘。

"住口！"落落突然越众而出，素色襦裙扫过冰凉的丹墀。

她仰头望向御座上方悬挂的画像——平安公主的容颜被岁月晕染得泛黄，眉间却依旧凝着悲悯。

"陛下可还记得，百年前那位以血肉之躯护山河的长公主？"

明德帝握着玉如意的手骤然收紧。

落落的声音清越如磬，在空旷的大殿激起回响："平安公主生于乱世，曾赤脚奔走在焦土之上，用自己的裙摆为伤兵包扎伤口，先帝登基后，她以民女之身册立长公主，却在国力衰微时，背负着和亲的使命踏入虎狼之邦。"

殿外忽起狂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

落落解下腰间香囊，取出半枚残破的银簪："这是从平安公主衣冠冢中寻得的遗物，她在异国受尽折辱，被皇子用铁链锁于地牢，被宫人泼以脏水......可她至死攥着这枚银簪，只因簪头刻着'盛唐'二字！"

群臣屏息间，明德帝猛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

"十三年！"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震颤，"先帝用了十三年荡平敌国，可等接回的，不过是一具裹着血衣的白骨！临终前他握着太子的手，字字泣血——'盛唐公主，永不和亲！'"

寒光闪过，西域使者的头颅已滚落在地。

明德帝余怒未消，目光却转向落落："苏卿，北疆战事胶着，你可愿随大军救治伤患？"

"陛下！"时锦的玄甲在烛火下泛起冷光，金属碰撞声如裂帛般刺破殿内寂静。

她猛地跨步挡在落落身前，腰间佩剑随着动作发出清越的龙吟，"战场刀剑无眼，苏姑娘自幼体弱，莫说金戈铁马，便是连日奔波......"

女将军的声音陡然发颤，记忆中那些颠簸路途里，落落苍白的脸色、被马车磨破的掌心，还有她强撑着翻看医书时紧蹙的眉峰，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扎在她心口。

铠甲缝隙间渗出冷汗，她几乎是咬牙说出后半句："怕是连寻常营帐的风霜都受不住！"....."

"大帅可知，平安公主和亲时，也不过及笄之年？"落落轻抚发间银铃，"医者不分男女，爱国岂论强弱。臣虽一介女流，亦愿效仿先贤，以医术护我大唐子民！"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环佩叮当。

林清姝捧着西域疫病图鉴疾步入内，鬓边白梅簪子沾着旅途的霜雪。

明德帝望着阶下三位女子，忽而大笑："好！时锦听令，即刻前往威武大将军帐下；苏晴落、林清姝入军医署。朕要让西域知道，我盛唐女儿，既能悬壶济世，亦可保家卫国！"

暮色渐浓时，苏明澈背着沉甸甸的药箱挤过宫门。

他的围裙上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却朝落落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醉仙楼新酿的活血酒，路上给伤兵们暖身子！"

宫墙之外，平安公主庙的香火裹挟着艾草与檀香的气息，顺着穿堂风袅袅飘来。

琉璃瓦上栖息的白鸽扑棱棱振翅，惊起檐角铜铃清响，恍若百年前那场未竟的叹息。

苏落落与众人立在朱漆斑驳的庙门前，平安公主的神像在暮色中慈悲俯瞰。

金身衣袂上的金线早已褪色，却仍固执地勾勒着山河纹样——正如她用生命守护的盛唐疆土，历经风雨依然巍峨。

"一拜苍生无恙。"落落屈膝行礼，指尖抚过冰凉的青砖。

烛火摇曳间，神像眉间的朱砂痣与她袖中珍藏的平安符忽明忽暗，仿佛跨越时空的呼应。

时锦的玄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郑重将佩剑横在胸前："二拜山河永固。"

话音未落，林清姝已将新制的药囊系在神案前的铜环上，白梅发簪随着动作轻晃，"三拜医者仁心不灭。"

苏明澈最后上前，小心翼翼将一笼桂花糕供在案头。

热气氤氲中，他望着神像温柔的眉眼喃喃："这是按落落的方子做的，加了安神的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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