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抉择

夜煞倚着斑驳的石墙，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在绷带间凝结成暗紫色的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涌。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收拾战场的族人——几个年轻兽人正用兽筋捆扎那些烧焦的雷光长矛，年纪稍大的雌性则在破损的兽皮帐篷间穿梭，怀里抱着啼哭的小兽崽。

“夜煞大人！”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夜煞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兽人拄着雷纹木杖，佝偻的脊背几乎弯成了弓。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恳求，“求您...看看咱们的部落吧。”

夜煞沉默着起身，脚上用力碾碎地上焦黑的碎石。

七个月前，这里还是他最熟悉的家园，如今却弥漫着硝烟与绝望的气息。

他跟随老人穿过狭窄的石巷，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

几个雌性兽人正在修补破损的兽皮帐篷，看到他走来，手中的骨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既像是恐惧，又像是期盼。

“您也看到了，”老人在部落中央的议事石屋前停下，石屋的雷纹图腾在战斗中被轰出了一道狰狞的裂缝，“首领和高阶异能者都死了，那些豺狼部落早就盯着咱们的领地...”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夜煞的手臂，“您是双系异能者，是雷豹血脉最纯正的强者！只有您能...”

夜煞的瞳孔微微收缩。

远处，几个小兽崽正躲在母亲身后偷看他，毛茸茸的耳朵不安地抖动着。

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他也这样躲在老巫医身后，好奇地看着部落里的异能者训练。

那时的雷豹部落，是整片云上深林数一数二的存在。

“我...”夜煞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尖锐的嚎叫打断。他眉头微皱，目光转向声音来源处。

一只独眼的老兽人从石屋后冲出来，腰间的兽皮袋叮当作响，那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凭什么让这个叛徒当首领？他杀了我们的族人！”老兽人满脸愤怒，独眼里闪烁着愤恨的光芒，脸上的皱纹都因激动而扭曲起来。

“住口！”另一个拄着拐杖的雄性兽人颤巍巍地站出来，他的额头还缠着绷带，绷带上隐约透出些许血迹。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那是半个月前苍狼部落来攻打雷豹部落，抢夺物资时，受的伤。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嘴角微微抽动。

“你忘了吗？当初是首领逼着夜煞去送死！”雄性兽人的话语如同利刃，刺破了压抑的空气。

“可现在部落成了什么样子？”独眼老兽人挥舞着拳头，兽皮袋里的兽骨哗啦啦作响，像是在为他的愤怒伴奏。

“没有首领，没有异能强者，那些狼崽子今天就能把我们撕成碎片！”他的脸上青筋暴起，吼声震得周围尘土飞扬。

争吵声越来越大，夜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反复几次。

他望着石屋上破碎的雷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突然，他想起凌凝汐编的花环——那些柔软的藤蔓和带着露水的花朵，此刻仿佛就在眼前晃动。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嘴角也微微上扬。

如果他留在这里，汐会愿意陪他守着这个满目疮痍的部落吗？

他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旁的石块。

“夜煞大人，难道您忍心苍狼部落或者其他豺狼部落把我们雷豹部落占领了去吗？半个月前他们来抢夺了一番，今天他们很大可能又会来，你难道要看到你长大的地方，被人毁了吗？”老人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夜煞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兽人，那目光中有犹豫，有不忍心。

“夜煞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一个脸颊上有疤痕的小兽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幼崽，“这是您走后出生的吷，他的兽父...在半个月前的战斗中...”

小兽人的耳朵耷拉下来，幼崽在他怀里发出微弱的呜咽。

夜煞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擦过幼崽柔软的毛发。

幼崽突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他掌心的伤口。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凌凝汐也是这样，用带着药香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

“我可以暂时留下。”夜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独眼老兽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老人一个眼神制止。

夜煞站起身，望着西方天际燃烧的晚霞，“但我有个条件——等部落安定下来，如果我想离开，你们不能阻拦。”

“可是...”老人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夜煞握紧腰间的骨刀，刀刃上还残留着首领的血，“我还有必须守护的人。”

他抬头望向星空，那里有一颗最亮的星，就像凌凝汐的眼睛。

夜色再次笼罩部落时，夜煞独自来到后山。

月光洒在他布满伤痕的后背，银亮的毛发与暗红的血迹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他深吸一口气，雷系异能在指尖跳跃，照亮了岩壁上一道新鲜的爪痕——那是琴逃跑时留下的，爪痕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逃不掉的。”夜煞对着黑暗低语，火红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烁，“为了小雌性的安全，你不能留...”

他的话被一阵山风卷走，远处传来狼嚎，与部落里此起彼伏的守夜号角遥相呼应。

回到部落时，石屋前已经燃起了篝火。

几个老兽人正在分食烤兽肉，看到他走来，纷纷让出最温暖的位置。

夜煞接过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肉，肉香混合着篝火的烟味，突然让他想起凌凝汐做的野菜汤——虽然清淡，却比任何珍馐都美味。

“夜煞大人，这是给您的。”一个雌性兽人怯生生地递来一个兽皮水囊，水囊上绣着简单的雷纹，“里面加了止血草，对伤口好...”

夜煞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水囊。

水囊还带着体温，就像凌凝汐靠在他怀里时的温度。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暖到了心底。

星空下，雷豹部落的篝火依旧明亮。

夜煞坐在石屋顶端，望着东方的地平线。

那里，是凌凝汐离开的方向。

他握紧腰间的骨刀，暗暗发誓——等今天应对完苍狼部落的人，安顿好这里，他一定会去找她。

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要将那个总是笑着为他编花环的小雌性，牢牢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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