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心情”这四个字,王楚钦是甩出去了,人也溜回了宿舍,可他自个儿的心情,却像被沈彻那句话拴住了,一晚上都飘在半空,落不了地。
第二天训练,他破天荒地没在力量区跟人较劲,脑子里盘算的都是可可粉的牌子,牛奶要全脂还是脱脂,巧克力是选百分之七十的黑巧还是带点甜的牛奶巧克力。
孙颖莎看他对着一排杠铃片发呆,跟看什么稀有物种似的。
孙颖莎:头哥,你这魂儿是跟着那碗鸡汤飘走了?
王楚钦回过神,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王楚钦:你不懂,我在研究人体力学和营养配比的深奥关系。
晚上九点半,王楚钦又一次提前占领了小厨房。
他没用速溶粉,而是把一小块黑巧克力放进奶锅里,用小火慢慢搅着,等巧克力完全融化,再兑入温好的牛奶,用打泡器细细打出一层绵密的奶泡。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又温暖的香气。
他把热可可倒进一个白色的马克杯里,然后,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捏起几颗小小的棉花糖,在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小心翼翼地摆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有点傻。
他自己都嫌弃地撇了撇嘴,但又没舍得破坏。
这是他的专属配料,幼稚又独家。
十点的钟声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契约,门被准时推开。
沈彻还是那身简单的运动卫衣,她走进来,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料理台上那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上。
王楚钦:你的。
王楚钦把杯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语气装得挺随意,心脏却擂鼓似的。
沈彻走过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低头看着那杯热可可。
她看到了那个棉花糖组成的、有点笨拙的笑脸。
她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
王楚钦的心也跟着悬了五秒,他甚至开始后悔,觉得这举动是不是太轻浮了。
然后,他看见沈彻的唇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那个弧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王楚钦。
她坐下来,捧起杯子,凑到唇边,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浓郁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
沈彻:棉花糖。
她抬起眼,看着王楚钦,很认真地问。
沈彻:要另外收费吗?
王楚钦被她这句冷不丁的问话给整不会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股子Bking的劲儿又上来了。
王楚钦:独家定制,看人下菜。
他靠在料理台边上,双臂抱在胸前。
王楚钦:别人来,没有。
沈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对付那杯热可可。
她喝得很慢,一口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
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她吞咽的微小声响。
王楚钦觉得,这种安静,比任何喧闹都让他心安。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队里的微信群,教练发了一张截图,下个月国际乒联巡回赛的参赛名单公示。
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在他对位的种子选手那一栏,是一个他从未赢过的老对手的名字。
刚才还因为那个笑脸而轻飘飘的心,瞬间坠了下来,变得沉甸甸的。
他脸上的那点得意和轻松,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他迅速收起手机,可那股子烦躁和压力,已经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扩散开来。
沈彻放下了马克杯,杯子里的热可可已经喝完了,连那个棉花糖笑脸都消失无踪。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就走。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
沈彻:名单出来了?
她问,声音很平,却像一枚探针,精准地扎到了他心事的核心。
王楚钦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王楚钦:你怎么……
沈彻:你手机亮的时候,我看到了。
沈彻解释道,眼神清澈得让他无所遁形。
他那点故作轻松的伪装,在她面前,好像从来都撑不过三秒。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靠着料理台,盯着自己的鞋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气压。
输给那个对手的画面,一次次在脑海里回放,像卡了帧的电影。
他讨厌那种感觉,那种拼尽全力,却依然差一口气的感觉。
沈彻:王楚钦。
王楚钦:嗯?
他有气无力地应着。
沈彻:昨天的风,今天停了。
她说了一句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
王楚钦不解地看着她。
沈彻站起身,把空杯子放进水池,然后转过身,重新看向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
沈彻:但你的球比风快。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厨房里,只剩下王楚钦一个人。
他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她最后那句话。
昨天的风,今天的可可,还有……比风快的球。
这些零散的碎片,被她用一种独有的、笨拙又真诚的方式,串联了起来。
她在回应他,用她的方式。
她不仅喝了他做的热可可,还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来抚平他此刻的焦虑。
王楚钦忽然觉得,胸口那股因为压力而产生的郁结,被一股更强大的暖流冲开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可以握住球拍,也可以为她做一杯热可可。
好像……后者带来的满足感,一点也不比赛场上的胜利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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