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风穿过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苏栩若坐在灯下,手中那封未寄出的信静静摊在案上,字迹尚未干透。她望着那行“我是否该告诉他真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边,心中却翻涌不止。
江昭已经睡下了,屋外守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低沉而规律,仿佛是这宅院里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声音。
阿烬站在门外,沉默地守着。
“你相信我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问自己,也像在问他。
阿烬没有犹豫:“属下此生唯夫人之命是从。”
她垂眸一笑,笑意却有些苦涩:“可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有资格做他的母亲。”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疾驰而来,打破了夜的寂静。阿烬瞬间警觉,转身迎向门口,片刻后,一名亲信匆匆入内,神色凝重。
“夫人,宫中传令,明日辰时三刻,召您与少主进宫问话。”
苏栩若眉头微蹙,缓缓起身,将信收入袖中。
“这次,不是召见,而是审讯了。”她低声说道。
阿烬拱手:“属下即刻安排护卫。”
她点头,目送他离去,随后缓步走向孩子的房间。江昭熟睡的脸庞映在烛光下,眉眼间依稀有几分江临川的影子。她蹲下身,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指尖停顿在他颈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那是江临川留给孩子的信物。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风暴已经来临。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府邸便已戒备森严。
苏栩若换上素雅衣裙,带着江昭登上马车。孩子似乎察觉到气氛异样,靠在她身边,安静得不像往常。
马车驶入宫门时,朝臣们已在殿前聚集,议论纷纷。有人看见她,目光复杂,有人则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大殿之内,比昨日更为肃穆。
阶下立着数位朝中重臣,皆面色冷峻。苏栩若抱着江昭缓步行至中央,盈盈一拜。
“民妇苏栩若,携子江昭,叩见诸位大人。”
一位身穿紫袍的老臣缓缓开口,语气威严:“苏夫人,昨日已有言官上奏,称你与华国旧部私通密信,意图借血统谋夺皇权。此事可有实情?”
苏栩若抬眸,神色平静:“大人所言之事,民妇闻所未闻。若有证据,请呈堂而论。”
老臣挥手,一名宦官捧着一封书信上前,展开朗读:“‘今宁远王年迈,储君未定,吾等愿助江氏幼子登临帝位……’”他顿了顿,继续念道,“此信署名者,乃华国旧将张怀远。”
话音落下,群臣哗然。
苏栩若却不慌不忙,伸手接过信纸,细细端详片刻,忽而冷笑一声:“此笔迹,非张将军所写;此印鉴,亦非其旧部所有。大人以为,仅凭一封伪造之信,便可断我母子清白?”
老臣皱眉:“夫人何以如此肯定?”
“张将军已于三年前病逝,此点诸位大人皆知。且此信内容荒谬,若真有意谋反,岂会以明文示人?”她语调平稳,却句句有力,“更何况,江昭尚年幼,若真有野心之人,又怎会假借孩童之名?”
她的话掷地有声,几位中立派大臣面露思索之色。
老臣脸色微变,正欲再问,一名年轻官员突然出列,厉声道:“夫人聪慧,果然善于辩解。但今日不仅有信,更有证人!”
他挥了挥手,几名身着布衣的男子被带入殿中。
苏栩若目光扫过他们,心中微微一沉——这些人,她从未见过。
“他们是谁?”
“据说是当年随你南迁的旧仆,曾亲眼目睹你与华国密使私下往来。”
她淡然一笑:“我南迁之时,确有旧仆同行,但他们早已遣散归乡。如今站在此处的,不过是些陌生面孔罢了。”
她转向那几人:“你们可识得我?”
其中一人低头不语,另一人迟疑片刻,才道:“夫人……小人曾在府上做过杂役。”
苏栩若轻轻一笑:“那你可知,我府上厨房的灶台朝哪边?”
那人一愣,答不上来。
她又问:“我房中绣架摆在何处?”
对方支吾半晌,最终低下头去。
她回身对老臣道:“大人,这些所谓的‘证人’,连我府上的摆设都答不出,却敢在此信口雌黄,难道不值得怀疑?”
老臣脸色愈发难看,正要开口,忽听身后屏风之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够了。”
众人一惊,齐齐望向屏风方向。
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位身着凤袍的贵妇,面容端庄,眼神凌厉——正是宁远王妃。
她目光落在苏栩若身上,淡淡开口:“苏夫人,本宫一直敬你为先夫遗孀,未曾为难于你。但如今朝堂动荡,民间流言四起,你若无事,为何总有人盯上你?”
苏栩若躬身行礼:“王妃娘娘所言极是。只是流言之所以成势,必有推波助澜之人。民妇虽一介女流,却也知晓,谣言止于智者。”
王妃目光微动,似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入殿,跪地禀报:“启禀王妃娘娘,方才有一名自称证人的男子,在退堂途中暴毙身亡。”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苏栩若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妃眉头紧蹙:“查,彻查到底。”
她看向苏栩若,语气略缓:“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夫人先行回去,静候调查结果。”
苏栩若再次行礼:“谢王妃娘娘宽容。”
她牵着江昭的手,缓缓退出大殿。阳光洒在青石板上,却照不进她的心底。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
江昭拉着她的手,仰头问道:“娘亲,他们会相信我们吗?”
她蹲下身,替他拂去肩上的尘土,柔声道:“娘亲一定会保护你。”
孩子点点头,却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这是爹爹留给我的东西,先生说,它叫‘龙纹玉’,是皇家信物。”
苏栩若怔住,指尖轻轻抚过那枚玉佩,眼中浮现一抹震惊。
“你从哪儿找到的?”
“昨天晚上,我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孩子眨眨眼,“我想,它或许能帮我们。”
她紧紧握住玉佩,心绪翻涌。
原来,江临川早已留下了什么……
夜深人静,苏栩若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那枚玉佩,目光沉静如水。
阿烬悄然入内,低声禀报:“夫人,我已经派人查过那些‘证人’的身份,都是临时招募的江湖游士,背后之人尚无踪迹。”
她点头,缓缓开口:“他们在试探我们。”
“夫人打算如何应对?”
她轻轻叹息:“他们想要的是我,而不是孩子。我会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
阿烬神色微变:“可是……少主若单独离开,恐怕会有危险。”
“所以,你要亲自护送他。”她抬头看他,“去江家旧部的山庄,那里最安全。”
阿烬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属下明白。”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河。
“这场风波,不会就此结束。”
阿烬站在她身后,低声应道:“属下誓死护夫人周全。”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你早就护了我们太久……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他吧。”
阿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夫人……小心行事。”
她轻轻点头,转身走向内室,准备收拾行囊。
风穿堂而过,吹起帘幕一角,露出墙角一处隐秘的暗格。
她走过去,手指按在木板上,轻轻一推,暗格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卷泛黄的密函,盖着一枚熟悉的印章——正是江临川的私印。
她缓缓抽出密函,展开一看,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芒。
原来,江临川早在多年前,就已布下了这一切。
她攥紧密函,心跳加快。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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