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瓦时,林小满正蹲在老院子里给那株歪脖子石榴树绑支架。粗糙的麻绳缠过皲裂的树干,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给新栽的月季搭花架,掌心的茧子蹭过她手背,像落在春天里的一片老树叶。
最后一根绳结打好时,蝉鸣突然低了半个调。远处巷口传来三轮车的哐当声,卖糖画的陈爷爷还是用那口掉了漆的搪瓷缸敲着车沿,“小囡——”尾音拖得老长,惊飞了栖在电线上的麻雀。她摸了摸口袋里磨得发旧的糖画模具,那是陈爷爷退休前塞给她的,说“总得有人接着画龙画凤”。
屋里的老式座钟敲了七下。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墙面上还留着大学时贴的海报,五月天的主唱张着嘴嘶吼,旁边是母亲用红笔圈出来的“记得按时吃饭”。书桌抽屉深处躺着本泛黄的笔记本,第一页是初恋男友写的诗,后几页却记满了父亲住院时的用药清单——时光在纸页间打了个结,把年少的心跳和中年的叹息缝在了一起。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晚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楼下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芽,树下的石桌上还刻着她和哥哥小时候划下的“三八线”,如今被爬山虎的藤蔓盖得半明半暗。远处的霓虹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却映不亮院子里那盏父亲亲手做的灯笼,竹骨蒙上的宣纸早已泛黄,灯穗上的红丝线却还倔强地飘着,像不肯褪色的旧时光。
厨房的砂锅里,银耳莲子羹正咕嘟咕嘟吐着泡。这是父亲最爱的甜汤,当年他总说“女孩子要多喝,润心”。她舀起一勺,看琥珀色的汤汁里晃着碎月光,忽然明白所谓终章,从来不是故事的尽头——那些藏在褶皱里的温暖,落在年轮里的牵挂,还有此刻晚风掠过耳际的温柔,原是时光写给生命的散文诗,在每一个晨昏交替的时刻,轻轻翻涌着新的篇章。
暮色渐浓时,林小满点亮了石桌上的旧灯笼。暖黄的光映着石榴树新抽的嫩芽,也映着她眼角微弯的笑。远处传来归鸟的唧啾,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温柔的弧线,轻轻落在岁月的扉页上——这不是结束,是某个未说出口的开始,在时光的褶皱里,静静等待下一场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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