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晨雾还未散去,苏梦婉站在镜前,任由翡翠将最后一缕发丝编入髻中。铜镜里映出的不是寻常闺秀的斜红妆,而是用螺子黛勾勒的英气眉峰,配合月白色襕衫,竟有几分寒门书生的清隽。
“小姐,这是三少爷从黑市淘来的‘松烟墨’。”翡翠递来砚台,压低声音,“据说能掩盖女儿家的脂粉气。”
苏梦婉接过笔,指尖触到砚台底部的刻字——“玄甲”。想起昨夜三弟偷偷塞给她的纸条,上头画着霍府马厩的通风管道,末端标着“端阳巳时,烟起为号”。
庭院里传来艾草的清香,母亲正带着仆妇挂菖蒲,父亲捧着本《荆楚岁时记》摇头晃脑,全然不知女儿即将踏入的局有多凶险。苏梦婉摸了摸袖中的半块虎符,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今日的庆功宴,实则是各方势力角力的修罗场。
“梦婉,过来。”父亲忽然招手,往她腰间挂了个香囊,“里头是你娘配的避邪散,混了朱砂和雄黄。”
苏梦婉鼻尖一酸。香囊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与翡翠的银簪图案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前世母亲被押往刑场时,手里紧攥的正是这个香囊,莲心处染着暗红,像极了此刻她藏在襕衫下的血玉。
戌时三刻,霍府门前车水马龙。苏梦婉扶着马车帘,看见萧逸澜的玄色披风在人群中闪过。而霍铮将军的独子霍承砚,正站在台阶上与人寒暄,腰间玉佩刻着“伯玉”二字。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霍承砚的目光落在苏梦婉身上,“可曾读过《诗经》?”
苏梦婉抬手作揖,故意露出袖口的墨菊刺绣:“晚生愚钝,只略通《郑风》。”
霍承砚瞳孔微缩,显然认出了这是他母亲最爱的篇目。苏梦婉趁机递上一卷书:“听闻公子精研《有女同车》,晚生斗胆批注了几处,还请指正。”
书册翻开的刹那,霍承砚看见“佩玉琼琚”四字旁,用朱砂画着朵墨菊——那是他母亲绣在绢帕上的图案。他忽然想起,方才萧将军递来的酒坛上,也有同样的墨菊印记。
“公子可知,‘有女同车’并非单纯咏叹爱情?”苏梦婉压低声音,“此诗暗藏兵阵之法,‘佩玉将将’对应战车行进的节奏。”
霍承砚猛地抬头,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这目光太过熟悉,竟与萧逸澜在演武场训话时如出一辙。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却发现玉佩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半块血玉。
与此同时,马厩方向忽然腾起红雾。苏梦婉听见翡翠的尖叫,却见霍承砚忽然抽出佩剑,精准斩断了惊马的缰绳——那匹马正是“踏雪”,此刻眼角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来人!封锁马厩!”霍铮的怒吼声传来,“有刺客!”
苏梦婉趁机退到角落,瞥见萧逸澜正与霍铮低语,手中把玩着她的断簪。而霍承砚握着血玉,眼神复杂地看向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一早便让他留意“佩玉书生”。
“苏小姐好手段。”萧逸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用《诗经》作饵,借霍公子之手斩断阴谋,又趁机将血玉送到他手中……”
她转身,看见他面具下的眸光带着赞许:“但你可知,那血玉其实是枚密令,能调动霍府私兵?
苏梦婉瞳孔骤缩。原来她自以为的棋,不过是更大棋局的一角。萧逸澜抬手替她整理襕衫领口,指尖划过墨菊刺绣:“明日申时,带着半块虎符来将军府,我会告诉你……你父亲与霍家的真正恩怨。”
端午的鼓声渐密,苏梦婉望着庭院中纷飞的菖蒲。
翡翠扶着她上马车时,袖中掉出张纸条。苏梦婉捡起,看见上头是三弟的字迹:“萧将军腰间玉佩,与父亲医案密语相通。”她明白,为何萧逸澜会默许她接近霍承砚——因为他们都需要这枚棋子,来撬动霍家背后的势力网。
马车缓缓驶出霍府,苏梦婉摸着袖中的血玉,听见远处传来《将军令》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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