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小乔自叙
建安四年的皖城雨季,我和姐姐在绣楼躲雨。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我缠着她背诵《诗经》里的《蒹葭》,忽然听见前院传来马蹄声。父亲神色匆匆上楼时,我攥着姐姐的衣袖,指尖都沁出了汗。铜镜里,我们的倒影被雨打芭蕉的碎影摇晃,她轻声安慰:"别怕,若真是英雄,自会护我们周全。"
迎亲那日,红绸铺满皖城街巷。周瑜骑着白马而来,腰间的玉笛随着步伐轻晃。他掀起盖头时,眸中笑意比春阳还暖:"小乔姑娘的绣工名动皖城,不知可否为我绣幅《江东图》?"我低头应是,却在瞥见他披风下若隐若现的箭伤时,心猛地揪紧——原来传闻中谈笑破敌的周公瑾,也会受伤。
婚后住在柴桑的日子,总飘着墨香与酒香。周瑜教我辨识兵书,我为他研磨写《孙子略解》。有时他兴起,便取出玉笛吹奏,曲声悠扬,惊起窗外白鹭。我倚在他身侧,听他讲鄱阳湖训练水师的趣事,看他用朱砂在地图上标记要塞,烛火映着他专注的眉眼,恍惚觉得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每逢休沐,我定会去吴郡看望姐姐。她总是早早备下我爱吃的糖渍青梅,拉着我坐在回廊里说话。"公瑾待你可好?"她仔细端详我的神色,若发现半点委屈,定要替我出头。我笑着展示新学的吴地小调,看她眉眼舒展,才觉得安心。离别时,我们总要互赠亲手做的物件:她给我绣着平安符的锦囊,我送她周瑜从巴蜀带回的胭脂。
建安十三年的赤壁,战鼓声响彻云霄。我守在柴桑城楼上,望着长江对岸的火光,手中的绣针刺破指尖。三日后周瑜凯旋,铠甲上还沾着硝烟,却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此战大捷,有小乔为我祈福之功。"他颈间挂着我绣的护心镜囊,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原来他真的将我的心意,带在最危险的战场上。
姐姐丧夫后,我日日守在她身边。她对着孙策的画像发呆时,我就默默为她添茶;她深夜痛哭时,我便抱着她轻声哼唱儿时的歌谣。"若没有妹妹,我如何撑得下去?"她攥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想起幼时在皖城,她总把最甜的果子让给我,如今换我做她的依靠。
后来随周瑜去了巴丘,我在都督府后院种满栀子。他出征时,我便折下带露的花枝,连同写满牵挂的信笺,托人快马加鞭送去。他回信时,总会在末尾画上一只笨拙的蝴蝶——那是我们初见时,我绣错的纹样。
周瑜病重那日,我握着他渐渐冰凉的手,听他气若游丝:"没能带你看遍天下...对不起..."我将脸贴在他掌心,泪水打湿他袖口的云纹:"能与你共度此生,已是上苍垂怜。"棺椁缓缓沉入黄土时,姐姐紧紧搂着我颤抖的肩,我们的哭声混着巴丘的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暖意。
如今独守空闺,我常对着铜镜描画当年的妆容。窗外的栀子又开了,恍惚听见玉笛声声,看见姐姐在吴郡的庭院向我招手。原来这乱世里,最珍贵的不是江东霸业,而是与爱人的相知相守,是与姐姐血浓于水的牵挂。纵使铜雀春深,我亦无悔曾在这烽火岁月里,绽放过最绚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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