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能看到大海的全新姿态。
月光照耀在少女落寞的身影上,扑幻迷离。
殷小芙依稀看到床上有个熟睡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自己已没有了任何困意,于是走出房间,独自一人在走廊徘徊数步,抵达尽头。
一抬头,就与月亮对视,星星安静地酣睡,海面荡起微微波澜。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只留下一个微笑就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她晃了晃脑袋,将手伸向天空,看到连成一线的星星轨迹,又想起那道位置相同的疤痕。
她的笑容真温暖啊。
她摸出手机,日历显示离老板离开,门店关闭已经半月有余,可电话距今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其实,真让她一个人保证小甜品店的运行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她得一整天都待在店里,上学什么的,就别想了。
但前几天的月考,她又考了倒数第一,而且比上次的全年级排名整整退了250个名次,班主任老师气得鼻子都歪了,要求她在下次开学时把家长带过去训话。
她很想完成高中的学业,可又碍于生计之迫,无法平衡时间。
难道真的要去凌阿姨家做工吗?算不算雇佣未成年?要是有血缘关系还说得过去,但原本嘛,无亲无故,只是一句套话也不一定。况且,老师那边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实际家庭情况?
难办,太难办。
芙芙:事到临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只看不清种类的鸟甩着扇形的尾巴降落在枝头上,扑动翅膀,把树叶踩得沙沙响。
不知谁家来的狗,半夜里吼出一声尖锐的嚎叫,鸟受了惊吓,也跟着乱叫,一时间,来自各处的噪音纷乱揉合,恼人宁静。
贝贝:怎么还不睡啊?
话说贝贝在慌然离开殷小芙后,就立刻变回了美雪的样子。但见她许久不回来,她还是有些担心,遂寻。
她为什么会觉得见过自己?她究竟在想什么?
殷小芙的思维闪跳的很快,在那声音截然而止在夜空,她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芙芙:美,美雪,你怎么来了?现在是半夜两点,离起床还有好多好多个小时,难不成你在梦游?
贝贝一把抓住殷小芙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手。
贝贝:我醒了,见你不在,就出来找找。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温柔的语气让她有一种被关心的错觉。
芙芙:我心情不好,我睡不着。美雪你还困吗,要不要陪陪我?
说着,她自嘲地笑笑。
芙芙:人就喜欢在夜深的时候回忆难过,你说,好好睡觉不好吗,为什么要内耗?
贝贝:如果困了,那就睡觉,不困的话,可以再看看美丽的夜景,不是很简单吗?
贝贝拥有一颗情感淡漠的魔法心,她是很果决的,或者说从不被情感左右,这一点和雅雅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因为两姐妹的目标不同,所以贝贝成熟得比较晚,也比雅雅更喜欢依赖别人。
其实不管是出生在那个星球的魔仙,大概都无法理解独属于人类的那份自相矛盾吧。
殷小芙不由得觉得这话很幼稚。
芙芙:要是真这么简单,那就不叫人类了,叫动物。动物只会简单的为了温饱生存,而人是一个社会型个体,还要处理更多复杂的社交脉络,这其中,情和理很容易发生相互斗争,所以人总是在徘徊中前进,又在徘徊中成长吧。
贝贝心想,人类怪不得称自己人类,连名字里都带着“累”,能不累嘛。
她安静地听着,努力去理解那对她来说十分拗口的句子,并且时刻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美雪。
芙芙:对了美雪,不知道你小时候喜不喜欢看童话?
是贝贝所想的那种童话吗?
见她没说话,殷小芙便自顾自接下去。
芙芙:美雪小时候看的大概都是学术论文一类的。不管了,我现在给你讲一个我比较喜欢的。
从前有一个锡兵,工厂在造他的时候,材料不够用,所以他只有一条腿。他和另外完整的小伙伴一起被送到顾客手里,只有他一个是残缺不全的。
后来他见到了一位抬起腿作舞蹈姿态的纸舞女,看起来像他一样缺了一条腿。也许是出于对对方的同病相怜,他喜欢她窈窕的舞姿,动人的线条。舞女也望着他,那个只用一条腿就能站得稳的特殊锡兵。
有一天,他被人碰倒掉出了窗口,开始了惊悚的冒险。
他被街坊的小孩乱扔乱砸,在小帆船上被海浪扑打,又落进鱼肚子里。
但他永远笔直地站着,目视前方,肩上扛着枪。
他心里想念舞女,他熬过煎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战斗,前进。
巧的是,吃掉他的那只鱼被原来的顾客买下,他把他解救出来,再次放在了玩具台上。
他又看到了舞女。
芙芙:你猜,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贝贝毫不犹豫地答道。
贝贝:士兵历经千难万阻,终于跟他心爱的舞女见面了,他们一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见殷小芙摇头,贝贝疑惑极了。
芙芙:命运好像给他开了一个玩笑,毫无征兆地,有个小男孩一顺手就拿起锡兵扔进了火炉里。火把锡兵一层一层地烧得融化成了液体。
贝贝:他为什么这么做?
芙芙:没有为什么,这也许就是时代的悲哀吧,人在命运面前,就是这么脆弱。
贝贝第一次重新审视命运这个词语。
她生活在一个如梦如幻的星球,那里四季如春,安宁和睦。
很久之前,在哈莱王后刚刚破坏双子星时,美琪为了让她振作起来,也给她讲过关于公主的童话故事。故事的结局大多是,公主和王子在一起终身幸福。
美琪:贝贝,你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英勇无比,打败邪恶的哈莱王后,找到姐姐,和姐姐一起回到双子星,幸福又快乐地生活。
美雪:对呀贝贝,你可是双子星的公主,就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样,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幸福从来都不是空想!
小小的两个女孩子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小小的美琪美雪也是童话里的公主。
贝贝的心猛然揪紧,她想起美雪的突发状况,生命的垂危……是啊,拥有魔法的小魔仙倘能自保,那那些平凡的人类呢?
在命运面前,就只能束手就擒。
芙芙:其实我看的时候书本被撕破了,看不清故事的结尾部分。但是锡兵都被丢进火里了,说不定只是在呜呼哀哉他有多么多么惨吧。
贝贝忽然开口,语气沉闷却依然温柔。
贝贝:你为什么想起他,你最近还好吗?
殷小芙一愣,这样的话,她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芙芙:美雪,美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人一旦有了阶层,身边的朋友多了,仇人也多。
她不喜欢那种生活,于是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接触过的人很多,但她从来没见过美雪这样的。
仇人变朋友,还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是一种割裂,总让她觉得,她接触她是有备而来。
可她早已变得一无所有,她又在盼望什么呢?
她这么一问,却让贝贝摸不着头脑了。
贝贝:我们不是一直是好朋友吗?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反倒是你每天来给我解围。
殷小芙不明白事情原委,她哪里知道贝贝还是个很单纯的小女孩嘛!
她只觉得美雪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另外一个,人……
殷小芙拍拍贝贝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芙芙:好啦好啦,我一开始就说了,在深夜里,人总会想起一些伤心事,但我也觉得是无意义的,你说得对。我要困死了,美雪,我们再一起去睡一觉!
她有意地瞥向美雪手背上的疤痕,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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