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叶寻川的指尖还残留着厄琉西斯锁链上的锈迹。那些暗红色的碎屑在他皮肤上蠕动，像某种活物般渗入毛孔。他甩了甩手，看着神明被重新钉回展览架——三根纯银的长钉贯穿羽翼，将那些正在再生的羽毛钉死在橡木板上。

"疼吗？"叶寻川用匕首尖端挑了挑连接神明的输液管。管内流动的金色液体立刻变得浑浊，厄琉西斯的左眼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比被展览强。"神明的声音直接在叶寻川脑内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沙沙声，"你还有六天二十三小时。"

博物馆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叶寻川腕上的荧光手环弹出全息投影：【特别通知：今日"神明之死"剧目因系统维护取消，请游客前往3号厅体验新项目"缄默之钟"】

厄琉西斯的义眼突然转动了180度。黑雾从玻璃眼球里渗出，在空气里凝结成扭曲的字迹：「他们发现了」

叶寻川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整个展厅的蜡像齐刷刷转过头来。那些涂着鲜艳油彩的脸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机械结构的金属骨骼。最近的一个儿童蜡像张开嘴，发出尖锐的电子音："检测到非法接触！检测到非法接触！"

"真吵。"叶寻川反手将匕首掷出，钉穿了蜡像的喉咙。但更多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展柜玻璃纷纷爆裂，防腐液像脓血般漫过地砖。

厄琉西斯的锁链突然绷直。神明被钉住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翻转，抓住叶寻川的衣领："钟楼地窖...有我要的..."

天花板突然塌陷。一台巨大的清扫机器人破顶而下，六只机械臂末端旋转着电锯。叶寻川在千钧一发之际滚到展台下方，听见锯刃劈进展览架的闷响。他抬头时，看见厄琉西斯的半边脸颊被削去，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黑色菌丝。

"妈的。"叶寻川啐了一口，从风衣内袋摸出那枚铜质耳钉。他记得这玩意能爆炸——虽然不记得是谁告诉他的。

耳钉在清扫机核心处炸开一团蓝火。趁着电路短路的间隙，叶寻川拽断了连接厄琉西斯的输液管。金色液体喷溅在他手背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冒着烟的血洞。

"你最好值得我这么做。"他咬牙掰开展览架的锁扣。

厄琉西斯的身体像破败的旗帜般滑落。神明的重量出乎意料地轻，仿佛骨骼都是空心的。那些贯穿伤处飘出细小的灰蛾，在空中组成模糊的箭头指向西北方。

他们撞碎彩绘玻璃窗逃出去时，暮哑镇正在下雨。不是真正的水滴，而是某种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黑色液体。叶寻川的靴子踩在广场的石板上，每一步都留下闪着金粉的脚印——那是混在"雨水"里的神血结晶。

钟楼比远看更加破败。青铜大钟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蚀孔，像是被某种酸液常年腐蚀。叶寻川踹开生锈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和熏香的气息。地窖入口被七重锁链封住，每根锁链上都挂着写满禁忌符号的铜牌。

"让我猜，"叶寻川用还在渗血的手抚过那些铜牌，"需要献祭点什么？"

厄琉西斯靠在他肩上喘息。神明被削去的脸颊正在缓慢再生，新长出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第一重锁链...要声音..."祂的意念断断续续，"但你已经...没有了..."

叶寻川这才意识到，自从逃出博物馆，整个世界确实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连雨滴落在肩头都像默剧表演。他摸向自己的喉咙，发现一道细细的疤痕正在皮肤下浮现——像是被人无声地割过一刀。

地窖的门在他们面前无声滑开。里面不是预想中的黑暗空间，而是一个精确复制的钟楼内部模型，只是所有结构都是反的。楼梯顺时针旋转，齿轮逆时针咬合，就连中央悬挂的铜钟都是倒置的。

「镜像错误」厄琉西斯的手指在积灰的地面写道，「诅咒的本质」

叶寻川突然明白了。他拽过神明的手，在对方掌心画了个问号。厄琉西斯的灰眸暗了暗，带着他走向倒置钟楼的中心。那里放着一台老式留声机，铜喇叭被捏成扭曲的形状。

"要修复它？"叶寻川无声地做出口型。

厄琉西斯摇头。神明从自己正在再生的脸颊撕下一块皮肤，轻轻覆盖在留声机上。那皮肤立刻融化成金色的黏液，渗入机械结构的缝隙。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倒置的钟楼模型开始缓慢翻转。

现实中的钟楼突然剧烈震动。叶寻川冲回一层时，看见原本缺失的钟舌正在半空中凝聚——由无数灰蛾的尸体组成。那些死去昆虫的翅膀上，全都刻着同样的时间：7:07。

"第七步要踏在影子之外！"一个声音突然炸响在叶寻川脑海。不是厄琉西斯的意念，而像是他自己遗忘的记忆。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走向铜钟，而本体却动弹不得。

厄琉西斯从背后环抱住他。神明新生的手臂还带着湿漉漉的黏液，触感像某种深海生物。"让影子...完成仪式..."祂的嘴唇擦过叶寻川耳廓，呼出的气息里带着铁锈味，"这是...唯一..."

叶寻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拿起钟锤。在撞击发生的瞬间，他听见三百年来第一声真正的钟鸣——那其实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暮哑镇所有的镜子同时爆裂，每一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厄琉西斯：被钉穿的、被肢解的、被制成标本的...

钟声余韵中，叶寻川的手环突然发烫。荧光屏幕上的文字正在融化重组：【演员编号007，第一幕通过，剩余存活时间：6天23小时59分】

而厄琉西斯站在倾泻的月光下，第一次完整地显露出原本的样貌——那些腐烂的痕迹全部消失，银发如瀑般垂落，只是右眼依然空洞。祂向叶寻川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生锈的怀表齿轮。

"第二幕在哭泣餐厅。"神明的嗓音清冷如初雪，"他们要回收我的味蕾。"

叶寻川接过齿轮。在触碰的瞬间，他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自己将匕首刺入厄琉西斯的心脏，神明在他怀里化为灰烬，而背景里无数双眼睛正在鼓掌。

幻觉消散时，他发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多了一朵干枯的蔷薇。花瓣上用血写着：「这次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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