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倒影审判

水牢中的神明

叶寻川踏入"呼吸博物馆"时，鼻腔里立刻灌满了腥咸的水汽。

这座建筑像一座倒置的玻璃金字塔，浸泡在漆黑的液体中。无数透明管道从穹顶垂落，每根管道里都悬浮着一个人——他们的肺部被改造成活体展品，随着呼吸节奏收缩舒张，像一串串苍白的灯笼。

而在最中央的圆柱形水牢里，厄琉西斯被锁链缠绕，像一件被精心保存的标本。

神明的银发在水中散开，如同破碎的月光。祂的胸口被剖开，肋骨向两侧撑起，露出里面缓慢跳动的心脏——那器官被七根金属导管固定，每根导管连接着一个漂浮的玻璃罐，罐中盛放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第二幕的诅咒……是呼吸。”

叶寻川的喉咙终于恢复了声音，但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细小的血沫。他抬手触碰水牢玻璃，指尖立刻结出一层冰霜。

厄琉西斯的眼睛突然睁开。

神明的左眼仍是淡金色，但右眼的玻璃义眼已经碎裂，露出下面黑洞般的眼眶。祂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刺入叶寻川的脑海：

“你不该来。”

叶寻川嗤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那把黑曜石匕首：“怎么，怕我救你？”

“怕你看见自己。”

神明的意念刚落，整个水牢的液体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厄琉西斯的伤口里涌出，在水面炸开时，叶寻川听见了哭声——成千上万人的哭声，全部压缩在一瞬间。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挤进脑海：

——他穿着白色制服，手里拿着手术刀，而厄琉西斯被绑在金属台上，神明的眼睛望着他，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这是第七次轮回的你。”厄琉西斯的声音像锈蚀的齿轮，“你亲手剖开我的胸膛，取走我的肺。”

叶寻川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倒影中的审判。

博物馆的地板突然变得透明。

叶寻川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但那不是他。

水中的男人穿着研究员制服，眼神冰冷，手里握着一把银色手术刀。更可怕的是，倒影在笑，而他自己并没有笑。

“欢迎参加'倒影审判'。”广播里响起机械女声，“请被告直面自己的罪行。”

水面开始上升。

叶寻川想后退，但双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液体漫过脚踝时，他看见无数画面从倒影中涌出：

厄琉西斯被锁在实验室，而他记录着神明每一次痛苦的生理反应；

他按下按钮，将神明的记忆抽取成金色液体，装进试管；

最后……是他举起枪，对准厄琉西斯的心脏，而神明没有躲。

“这不是我！”叶寻川怒吼，但水已经淹到胸口。

倒影中的"他"缓缓举起手术刀，刀尖对准他的喉咙：

“你忘了自己是谁。”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的瞬间，一束银光劈开水面——厄琉西斯不知何时挣脱了水牢，神明的骨翼完全展开，腐烂的羽毛像雪片般坠落。

祂抓住叶寻川的手腕，将他拖出水面。

“审判的规则是——”神明的声音嘶哑，“你必须承认罪行，才能打破镜像。”

叶寻川的瞳孔收缩：“你要我承认那些我没做过的事？”

厄琉西斯的指尖抚过他脸颊，留下一道金色血痕：

“不，我要你记住……你从来不是旁观者。”

疼痛交换

倒影开始尖叫。

水中的"叶寻川"面容扭曲，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机械结构的骨骼。博物馆的玻璃纷纷爆裂，悬浮的肺部展品一个接一个爆炸，血雾弥漫。

厄琉西斯将手掌按在叶寻川心口那道银色疤痕上。

“第二幕的破解方法……是交换疼痛。”

剧痛炸开的瞬间，叶寻川看见了两段记忆：

厄琉西斯的视角——祂被锁在实验台上，而"叶寻川"俯身，轻声说：“忍一忍，这是唯一能骗过系统的方法。”然后，刀尖刺入神明胸膛，取出的却不是器官，而是一枚发光的怀表齿轮。

他自己的视角——某个雨夜，他将枪口对准太阳穴，而厄琉西斯扑过来抓住他的手。子弹击穿了神明的掌心，黑血溅在他脸上，滚烫得像泪。

“你……修改了我的记忆？”叶寻川的声音发抖。

厄琉西斯的身体正在崩溃，神明的皮肤像干涸的河床般龟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菌丝。

“我给了你新的身份……一个能打破轮回的'漏洞'。”

倒影审判的诅咒开始反噬。水中的机械版"叶寻川"爬了出来，手术刀直刺神明后心。叶寻川本能地扑过去，匕首贯穿倒影的喉咙——

但刀锋穿过的瞬间，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不是他。

是另一个厄琉西斯。

锈蚀的羁绊

倒影消散成黑雾。

叶寻川跪在地上，手里握着匕首，而厄琉西斯倒在他怀里。神明的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细密的黑色沙粒——被剥夺的时间。

“第三颗宝石……归位了。”厄琉西斯指向自己锁骨，那颗代表"呼吸"的蓝宝石正在变成紫色。

叶寻川的手环突然发烫。屏幕闪烁：

【警告！演员007记忆污染度30%】

【下一站：4号厅·心跳剧场】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断指已经完全被金属骨骼取代，皮肤下隐约可见发光的电路纹路。

厄琉西斯用最后的力量抓住他的手腕：

“别去心跳剧场……那是陷阱。”

叶寻川扯开神明的衣领，看见七颗宝石中，三颗已经点亮，剩下四颗依然黯淡。他咬牙：

“告诉我，第七次轮回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明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两个词：

【你杀了我】

【我允许的】

博物馆开始崩塌。

叶寻川抱起厄琉西斯冲向出口时，神明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

“下次见面……我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一朵新的蔷薇从叶寻川的金属指缝里钻出。

这一次，花瓣是黑色的。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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