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镜面

68.

他记得他在高台上演唱时突然掉落的舞台把他吓了一跳。

他以为他顶多受点皮外伤，不至于上医院，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再度醒来时，居然不是在病房里，而是在——

空无一人的舞台？

什么鬼！他一下子坐起身，虽然曾经试过累得直接在彩排的舞台倒下睡着，但是现在不至于如此吧？！

当他带着满腹疑惑走出场馆外，看见拥挤的人群第一时间是躲，不过他很快发现，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有点傻乎乎地特地走到一个行人面前，结果那个人的目光穿透了他，完全把他当作空气。

啊！他懂了——

他这是在做梦呢。

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清晰的梦！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看不见他！

这可是他自出道以来最想实现的超能力了！

他第一时间赶紧逛了把超市、漫画店、玩具店……

他感到快乐极了。

当然啦，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他没办法产生真正的实感，他想装一杯冰沙，可他压根尝不出味道。

真讨厌。好吧，冰沙看起来是柠檬黄的，那大概是柠檬橘子味。

他倒可以想象这个味道。

他又跑到大广场上，冲着行人打招呼，在空地上大秀滑稽的舞蹈。

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呢。竟然觉得有些可惜。

他这算Martha以前所说的清明梦吗？

应该是吧。

唉，为什么她不在他的梦里？要是她也在的话就好了。

不知道她听到自己出意外的事，会不会吓坏。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正想着，突然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

抬起头，发现前边的售票处挤满了人。

谁又开演唱会呢？

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看，竟发现那些人举着他的应援牌子，好多记者围在周围。

“……What……No、No……”其中一个男孩立即蹲下身大哭起来，其他男孩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僵硬骇然。

他们猛地抱在一起痛哭着，倒在地面上。

他……死了吗？

在09年这个听着似乎很遥远的年份，他才不过50岁，就死了？

他居然……

这个世界瞬间充斥着他逝世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的轰动，所有歌迷的痛哭及崩溃，让他这个旁观者也快崩溃。

明明只是一场梦，他的心碎、灵魂破碎感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他看着他的家人、挚友、粉丝们为他陷入绝望的沉痛、无尽的悲伤时，他仿佛也被撕碎。

天底下尽是悲痛欲绝的哭声，连暴雨都开始不断。

他疯跑着，纤瘦秀颀的身影在雨雾中像追迹的流星。

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开门坐进去时，一切都如云烟般消散，他闭上眼驱赶着雾气，等睁开眼时，他发觉自己身处在一间偌大的豪宅里。

“当然，你得好好休息。”男人吻了吻她的额头，帮她掖好被角，离开了房间。

时光在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每个残酷之处。

她确实拿着demo发给了很多音乐公司的老板，她遇到一个的确赏识她的伯乐，她签了华纳唱片。

华纳唱片公司一个老牌黄金制作人很愿意带着她发展，当然，看起来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白人男子还很想发展点别的东西。

Martha Kate中了那个老男人甜言蜜语的圈套，两年后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后她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她被限制穿着风格，甚至连人身自由都被限制，她不允许一个人外出，身后要跟着十来个助理和保镖，他们几乎没法沟通，因为那个老家伙的脾气简直坏得不行。

度蜜月期间，老家伙就因为小报上戏称他老牛吃嫩草，开始朝Martha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

她忍不住跑到另一个房间哭泣起来，然而一个人待着没冷静多久，那一大堆保镖又开始找她让她回去。

太窒息的婚姻。

这个阴晴不定的丈夫，时而对她温柔，时而对她暴躁，有一次怒气上头、他竟然直接拿枪一顿扫射玻璃窗和墙壁，把她吓得不轻。

她想要个孩子，他觉得自己和前妻已有了孩子，只想过二人世界，因此一直强硬地拒绝。

最后决裂的导火索，是他不让Martha制作黑人音乐。

他只想她一辈子当一个唱抒情歌的天后。

她受不了了，她要离婚。

这个决定的实现一点儿都不简单，他们没日没夜地争吵，她没日没夜地哭泣崩溃，直到她因绝食生一场大病，像是以死相逼，他才肯放手。

离婚以后的Martha，就像褪了一层皮。

她的精神因压力出了危机，前夫靠人脉对她的商业单曲宣传进行打压，她每天活在苦难之中……

自然，这途中他受到多少人的背叛，多少人的嘲弄，这里已经无须赘述。

他们毫无交集，他们却一样受尽折磨。

他看着她拿着酒杯，羸弱地靠在落地窗台借酒浇愁，容貌被岁月折损，那么孤独、那么孤独，而“他”则躺在灵柩，他的家人为“他”哭泣，他的歌迷痛苦万分，这场纪念告别会上，几乎全是当初陷害他的家伙，他们却在假意悲伤。

这就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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