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惊魂之夜

“你科里那个万医生？他怎么了？”看着妻子慌乱地抓了自己的包，又匆匆换上鞋出了门，罗砚成追到门口问道。

“被人捅了好几刀，正在抢救。”程欣语站在电梯口，回头说道，“明天早上按时叫柚柚起床，我今天晚上看样子回不来。”

“别慌，路上慢点儿开车。”看着程欣语进了电梯，罗砚成又叮嘱道。

程欣语赶到医院手术室的时候，看到肝胆外科的黄允正在主刀手术，院里呼吸外科以及消化外科的专家也都在，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

走到手术台前的时候，只看了万明诚一眼，程欣语就瞬间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下午还谈笑风生的万明诚，此时僵硬地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各种各样仪器设备的管子，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中了好几刀，多个脏器受损，失血量很大，已经出现呼吸衰减。”消化外科的冯医生在程欣语耳边低声说道。

“谁干的？”程欣语的已经眼泪滚落了下来。

“还不知道，心外科的夜班护士只看到了背影，说是挺高挺壮的一个中年男人。”冯医生愤然道，“大家猜测，应该是在住院部锁楼门之前，藏在卫生间里的。夜里进入了医生办公室，万医生今天夜班。凶手像是冲着他来的。”

“挺高挺壮的？那……可能……是他？不！不是可能！是一定！一定是他！上次跟万医生的医疗纠纷的那个人！”程欣语脑海里闪过那个粗壮的中年男人的模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人抓住了吗？警察来了吗？”

“报案了，警察已经来过了，现在正在你们科里。”冯医生低声说，“你们科里的夜班护士也认为是那个人，到处都是摄像头，他跑不了。”

“抓回来把他千刀万剐！”程欣语咬牙切齿地说道。

“检测不到脉搏了！呼吸停止了！”护士的一声惊呼，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程欣语看到，此时的心电监护仪上，呼吸已经是一条直线，心电图还显示有规律的脉动，但是她明白，那是心肌自发的律动而已。她的心痛苦地揪了起来。

“万明诚！你给我挺着！听见没有？”突然，正在手术台上主刀的黄允，哭着大声吼起来，“我马上就做完了，马上！我救得了你！你等着我！”　他没有抬头，双手继续稳健的操作着。旁边的护士，赶忙为他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和涌出的眼泪。

程欣语知道，黄允是万明诚大学同班的同学，两个人是多年的同学和朋友。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绝非一般人可比。

“他一定挺得住！”她轻声说道。

抢救依然在紧张地进行着，所有人的心都沉重无比。作为医生，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却又都不愿意承认的是，抢救，恐怕已是回天无力。

“明诚！”忽然，程欣语贴近万明诚的耳边大声叫道，“别放弃！明诚！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的！雯雯还在家等你！她还小，她还没有成年，你不能扔下她！”

“雯雯”两个字，显然刺激了万明诚的神经，程欣语注意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明诚！明诚！我们去接雯雯了，她一会儿就到了！你得等她！”程欣语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她知道，女儿，现在是激励他活下去的最大的精神力量。

于是，她更加大声地在万明诚耳边喊道，“你要挺下去！雯雯快到了！明诚，她来了，她离这已经不远了！你快醒过来，别让孩子看见你这样！”

程欣语抬头看了看心电监护仪，依然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明诚！”她终于忍不住哽咽了，“明诚，你别走！你走了，雯雯怎么办？一个小女孩儿，没有爸爸的保护，你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怎么生存？”

万明诚面色如土，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手术室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和程欣语因压抑不住的哽咽而显得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快看，有心跳了！”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同时往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看去。果然，那几条已经成为直线的图像，开始有了微弱的波动！

“明诚！你是好样的！”黄允泪流满面。

大家都兴奋地看到了起死回生的希望，有人给程欣语端来一个凳子，让她坐在万明诚的旁边。

程欣语明白，雯雯的名字，对万明诚有明显的刺激作用。所以，她索性贴在他耳边，开始大声地跟他不断谈起他的女儿。每当她提及这个名字，万明诚的眼睫毛都会轻微地颤动一下。

所有人的内心都兴奋异常。

抢救一直持续到凌晨４点多钟，万明诚的生命体征终于暂时平稳了下来。大家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当手术结束的时候，程欣语无力地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在两名护士的搀扶下，她才缓缓站了起来。

几位奋战了一夜的外科专家，彼此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心里都翻江倒海，心绪难平。

万明诚随后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等一切安顿停当，程欣语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重症监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

她慢慢地走回心脏外科住院部，刚在走廊大门前站定，几个在里面说话的护士就看见了她，赶紧过来给她开了门。

“程医生，万医生……怎么样？”护士方可问道。

“万医生，还……好吧？”李馨也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救过来了。”程欣语有气无力地回答说，“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

说罢，她用探寻的目光四下找着。

前半夜和后半夜护士是要换班的，她知道，现在这几个人都不是昨晚的目击者。

“昨天值班的人呢？”她问道。

“哦，陈佳宁她们后来跟警察去看监控录像，接着去做笔录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方可说道，“我接班的时候，警察还在这，我听见他们说，凶手应该是冲着万医生来的。来之前，做了充分准备的。”

“程医生，你看那边窗户，”李馨紧张地说道，“他是从那跑的，警察后来在那找到了他事先拴好的绳子。这是三楼，他知道夜里走廊门锁了，只能从窗户跑，所以事先做了准备。程医生，想想真的太可怕了！”

“程医生，你……脸色很差，”方可看着程欣语，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医生办公室被锁了，你去我们里面屋子里躺一会儿。”

程欣语确实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四肢都软得像是棉花做的似的，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看了看表，对方可说道，“好，我躺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叫我。我要过去看看万医生。”

直到第二天上午，程欣语才听说了昨夜凶案完整的经过。

凶手是在十一点左右，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当夜班护士听见万医生的喊声赶过来时，只见到一个背影向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跑去，接着从窗户翻了出去。而浑身是血的万医生已经倒在了办公室门口的地上。

凶手是准备万全而来的。他显然是很熟悉心脏外科住院部的，也显然是冲着万明诚来的。他知道万明诚的夜班时间，知道夜里走廊会锁门，知道行凶后唯一能逃走的出口，是走廊尽头的窗户。而心脏外科病房位于三楼，他甚至于事先已经在走廊窗户上系好了逃跑用的绳索。

当时没有人见到凶手的脸部，只看见了他的背影。但是他高大粗壮的身材看上去有些眼熟，几名护士都认为他就是上次跟万明诚发生医疗纠纷的那个人。

随后警察赶到，调取监控录像时，几名目击现场的护士，一眼就认出了凶手，果真是上次袭击过万明诚的人。从录像上可以看到，他在住院部晚上锁走廊门之前进来，径直进了男厕所，随后一直没有再出来。直到病房熄灯，夜深人静时，才走出卫生间，直奔医生办公室而去。

快到中午时，程欣语又一次去了重症监护室。

刚走到监护室门口，手机响了，是罗砚成的电话。

“欣语，你一夜没回来，情况怎么样？”电话传来罗砚成的声音。

“抢救了一夜，现在还在昏迷中，生死难料。对了，我今天晚上，也不一定回去。”程欣语压低了声音说道。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你今天晚上也不能回来吗？”罗砚成问道。

“是，今天晚上你督促柚柚写作业，这样，我正要进重症监护室，先不说了。”程欣语看到了黄允正走过来，忽然脑海里有了个想法，于是匆匆挂断的电话。

两个人打了招呼，进了万明诚的病房。万明诚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能不能平安度过今天夜里，谁也说不准。

“黄医生，明诚的女儿雯雯是一直住校，每个周末才回家是吧？”程欣语问道。

“是。雯雯住校，周末回来。”黄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她妈妈也是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后来两口子离婚了。她妈妈再婚后去了广州那边。这几年，明诚一个人带着女儿，真的不容易。”

“我有一个想法，”程欣语看着黄允，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去把雯雯接来。现在，孩子是对他最有效的刺激。我想，让孩子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

“好，那……试试这个办法吧，”黄允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程医生，明诚跟我说过，你上次为她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事情，我很钦佩你。昨晚，也是你的话，刺激得他有了反应。我，真的，替他谢谢你！”

“昨晚是你救了他，不是我。”程欣语苦笑了一下，转头看着昏迷中的万明诚，“我下午下了班直接去学校接他女儿，带孩子过来看看他。希望对他会有作用。只是，只是对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如果失去了父亲，对孩子来说才是更残酷的事，”黄允走到万明诚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下午去接。孩子初三了，她不认识你，是不会跟你走的。我去，路上我会告诉她事情的经过，我会请她助我一臂之力，救回她爸爸。”

“那好，我下午有门诊，一下班我就过来。”程欣语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一觉醒来，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话那头的罗砚成，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随手拨弄着手机。他知道程欣语一定是很忙，但是她那样有些不耐烦地匆忙挂断电话，还是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但是似乎又挑不出什么理来。

这些年，他们夫妻关系越来越疏远。尤其是最近，他明白，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妻子身上。而妻子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他的身上了。

正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进来。”他大声说道。

门被推开了，一脸惊慌失措的秘书陈曦，领着两个警察，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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