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相见亦难

突然，罗砚成触电般地放开了许悠然，狼狈地退后了半步。

“对不起……我……我有……有些冒犯了，”他脸色煞白，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明白……好像……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下子觉得你是……你就是雪轻。”

“我……我……”许悠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她吃惊地看到了伫立在门口、带着震惊、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她的凌越。

“凌……凌越，你……”许悠然的脸腾地变得通红，接着便转成一片惨白。

“悠然！”凌越低沉地叫了一声，大步走了进来，拉着许悠然退开了两步，而自己则挡在了罗砚成和她之间。

“你怎么样？伤到没有？”他上下打量着许悠然，急促地说道，“我们在系楼里都听见响声了，还看到这边有烟，就赶紧过来看看。”

“没事儿，就摔了一下，没伤着。”许悠然仓皇地低下了头。

“没伤着就好！太危险了！路上听说是液化气瓶炸了，”凌越心有余悸地说道，“赶到这才看到爆炸的店铺离你这么近！你店门也碎了！真把我吓坏了！”

“是，真可怕！”许悠然轻声应着，不自然地看了罗砚成一眼。

罗砚成一直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完全理不清头绪。

“我想起来你了！”凌越这时转头，目光如箭一般地射向罗砚成，“前些天，在丁老师办公室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天晚上跟老魏打架的那个人。”　

罗砚成愣了一下，随即也认出了这个娃娃脸的男孩儿。对，前些天在丁原办公室里曾经擦肩而过，当时只是看着面熟，没有想起来是谁。现在他也想起来了，跟魏岭生打架的那天晚上，这就是那个跟在许悠然身边、后来把她带走的人。

“是，是我。”罗砚成友好地笑了一下，尽管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寒气凛凛的敌意。

“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该这样的！”凌越愤然说道，目光紧紧盯在罗砚成脸上。

“你知道我是谁？”罗砚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就是见过我跟老魏打架吧，你又知道我是谁呢？”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那个……那个……”凌越说着，脸色变得铁青。

“凌越！别……”许悠然恳求地看着凌越，拉着他的胳膊试图阴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心里明白，刚才自己的失态，已经让罗砚成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她还是希望能尽力再弥补回来。不能让罗砚成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至少不能让他完全的知道。否则，一旦他知道了所有的状况，那他平静的生活必定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我知道你就是罗砚成！”然而凌越不等许悠然说下去，就已经愤怒地开了口，“我知道你可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是，那又……”

“凌越！别说了！”许悠然使劲扯了一下凌越的胳膊，对他厉声喊道。

自从认识许悠然以来，凌越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声色俱厉过。今天为了这个男人，她竟然这样对自己如此凌厉，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儿想到了这里，只觉得一腔的血都涌到了头上。他没有管许悠然，提高了声调把后面的话继续吼了出来，“你看看她，她才多大？就算她胸膛里跳动着别人的心，就算她脑子里复苏了些别人的记忆，那又怎么样呢？！她依然是许悠然！只是许悠然！”

冷不丁地听到这些，罗砚成如雷轰顶般地僵在那里。

复苏了别人的记忆？这个“别人”还能是谁呢？只能是雪轻啊！难道？许悠然记起了雪轻的往事？！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一定是发生了！果真如此的话，自从废墟上邂逅以来，这女孩儿所有奇怪的表现都可以解释得通了！魏岭生原来所有牵强的解释都站不住脚了！

现在，只有一个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那就是——许悠然记起了雪轻的往事！

让震惊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凌越，并没有注意到罗砚成神情上的变化，他依然瞪着发红眼睛狠狠地盯着罗砚成。

“你不该出现在这的！你不该出现在悠然的生活里！她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凌越愤然说道，“你怎么能如此自私？！你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悠然的生活？！”

罗砚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凌越的怒吼，甚至于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罗砚成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许悠然，那目光中包含的一切，已经完全没办法用语言来描述。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神情急剧地变化着，从震惊到疑虑、到恍然大悟、再到万般痛苦。

“你早就想起我了，对吗？”罗砚成忧伤地说道，“魏岭生也知道是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罗砚成边说着，边缓缓地向许悠然走了过去。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凌越。盛怒之下，二十六的男孩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像豹子一般扑上前一步，挥起一拳打在罗砚成的脸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拳，让一直如坠云雾的罗砚成根本来不及反应。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脸上。血，瞬间就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罗罗！”许悠然失声叫道！惊慌地冲了过去。

而她刚迈开步子，就让凌越一把攥住胳膊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许悠然拼命地挣扎着，凌越的手却像钳子一般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挣脱不出来。

凌越一边紧紧地拉住了许悠然，一边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罗砚成，随时准备着他的反击。

嘟嘟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了女主人的被动，它开始围着凌越大声地咆哮起来。可是，凌越是女主人的朋友，是时常出现在店里的常客。眼前这个场景，实在是超出了嘟嘟的理解范围。它想保护主人，却又不能撕咬主人的朋友，所以除了围着凌越狂叫，小狗嘟嘟没有别的办法。

罗砚成在挨了这重重的一拳之后，失神的眼里，依然只有哀伤，却没有一丝的愤怒。他伸手抹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结果把血弄的一脸都是。

这个情景，深深地刺激了许悠然的神经。多年以前，那两个疯了一样的男孩儿厮打在一起的场面，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你为干什么打他？！凌越！你别这样！”许悠然使劲地想挣脱出来，万般心疼地看着罗砚成，回过头来，又愤怒地看着凌越喊道。

凌越忽然轻轻地松开了手，许悠然对罗砚成的心疼和对自己的愤慨，他看得一清二楚，当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同时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委屈和伤害。

嘟嘟在他松手的同时就停止了吠叫，疑惑不解地仰头看着主人，然后一转身走到门口自顾自地玩儿去了。

就在凌越颓然松手的一瞬，许悠然摆脱了他的桎梏，顾不上看他一眼，就直接扑到了罗砚成的面前。

罗砚成鼻子里的血还在流着，许悠然慌乱的目光在凌乱的屋子中四下看着，一时找不到纸巾，她干脆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把血抹在自己衣服上，抹完了再去擦。而罗砚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悠然，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已经是个多余的人。”凌越说着，泪水涌上了眼眶，“该离开的，原来真的是我，不是他。”

说罢，他一转身，向门外冲去。

“凌越！”许悠然叫着他的名字，急忙追了出来，可是追到店门外，看着凌越飞奔而去的背影，她又有些茫然的停下了脚步。

是啊，就算是把他追回来了，又能跟他说什么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凌越消失在远处，许悠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店里，迎头遇上了罗砚成凄然的眼神。

她避开他的视线，冲过去找到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纸巾，伸手去给他擦脸上的血，可是，她的手突然停在了空中，迟疑了片刻，她把纸巾慢慢地塞进了罗砚成的手里。

“快擦擦吧，”她低声说道，“疼吗？流了不少的血。”

罗砚成这时候，也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又用喷壶里的水倒在手上，简单洗下了脸上的血。

“对不起，我……是……真的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全乱了，”他看着许悠然，满脸歉疚，“我……没想影响你的生活，真的，也没想要伤害他……”

“我……明白，”许悠然低声说道，“我也觉得，没有头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对视了片刻，又各自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一肚子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想彼此靠近，却又踯躅不前。想各自逃离，却又迈不开难舍的脚步。

“坐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罗砚成拉了两把椅子靠在桌子前在，迟疑了一下，又刻意把两把椅子的距离拉得较远一些，“来，坐下歇歇吧。”他说着，伸手示意许悠然过来坐下。

两个人坐下后，又沉默良久。

嘟嘟从门口又跑了进来。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罗砚成这个陌生人，但是这个救命的恩人，它却是记下了，从门外跑进来，竟然直接就在罗砚成脚边卧下了。

“你的这条小狗，挺有灵性的。”罗砚成笑笑，弯腰摸了摸嘟嘟的头，“今天它也吓坏了，但是咱们跑的时候，它始终不离开你。”

小狗对于这个陌生的人的抚摸，丝毫没有反抗，反而是有些享受似的，半闭上了眼睛。

“是，它是有灵性的，”许悠然也笑了，“你看，你今天救了它，它记得你了。”

关于小狗的话题，让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轻轻笑了。

“跟我说说吧，”罗砚成柔声说道，“你……真的……记起……记起她的事了？”

“我……”许悠然迟疑了一下，刚刚开口，却被嘟嘟异常的动作打断了。

刚才还悠闲地卧在罗砚成脚边的嘟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外的什么地方，身子微微压低，后腿蹬着地，尾巴僵直地下垂着。许悠然知道，这是嘟嘟遇到危险时，准备扑击时的姿势。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嘟嘟已经闪电似的冲了出去。接着，门外就传来嘟嘟的狂吠，和人们一连串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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