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檐角星灯

入秋的风裹着桂香钻进镇魔司的窗棂时，林昭正蹲在廊下给小糖人儿修木刀。木刀的刀柄缠着红绳，是王婶家小闺女硬塞的，说"这样刀就不会生锈啦"。檐角新挂的星灯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光漏下来，在他膝头的木刀上投下细碎的影。

"林首座！"阿福举着个竹筛子跑进来，发梢沾着夜露，"西头老周家的屋檐角挂了'星灯'，说是引来了'星妖'！夜里灯一闪一闪的，还有人听见星星说话！"

林昭抬头望向窗外。暮色里，老周家的青瓦屋檐上果然挂着串星灯——用竹篾扎成小灯笼，糊着半透明的棉纸，灯芯是晒干的槐花瓣，火光透过棉纸，在夜空里晕出星星点点的光。

"走。"他扯下腰间的斩世刀，刀身在暮色里泛着暖金，"张叔，带两个会看灯阵的捕快；陈九，带上你那套静心符；阿福，把王婶蒸的桂花糖糕带上——老周头最爱吃甜的。"

老周家的院门口围了群人。老周头举着根长竹竿，杆头绑着根晒衣杆，正小心翼翼地戳向屋檐的星灯："我活了六十岁，头回见这么多星星挂在自家房上！昨儿夜里灯一亮，我听见有个娃娃说'爷爷，这灯真好看'......"

"周伯，"林昭蹲下来，"您说的'星星'是啥样的？"

老周头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屋檐："像......像小娃娃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家小孙子说，是星星下来玩，把灯当滑梯了！"

人群里突然响起起哄声。卖花担子的王婶举着茉莉花凑过来："我就说嘛，这星灯是咱们村李巧姐扎的！她上个月去镇上学了扎灯手艺，说要给每家每户挂'长明灯'，保佑家人平安！"

林昭转头对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立刻踮脚扒着墙根，用树枝轻轻拨了拨星灯。棉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灯芯——是晒干的槐花瓣，混着几缕棉线，根本没有妖物的痕迹。

"周伯，"林昭笑着说，"这不是妖，是李巧姐扎的'星星灯'。您瞧，灯芯是槐花瓣，灯身是竹篾，都是人间烟火气。"

老周头的竹竿"啪嗒"掉在地上。李巧姐从人群里挤出来，红着脸挠头："我......我就是想让大家夜里走路不摔跤，谁知道灯挂高了，风一吹就像星星在闪......"

"巧姐这手艺好！"王婶举着糖糕凑过去，"我家小孙女见了，非说这是'月亮掉下来喝水'！"

人群里哄笑起来。林昭抬头望向屋檐。星灯在风里摇晃，暖黄的光映着青瓦白墙，竟真像撒了把星星在天上。他突然想起归墟封印那日，饕餮消散时看见的画面——无数星光从归墟涌出，融入人间的檐角、窗棂、篱笆笆。

"系统！"他在识海轻声问，"检测到什么异常吗？"

【检测到木灵能量稳定（百年槐木·成精）】

【提示：人间烟火值+200（村民对"怪事"的误解消除，信任值提升）】

"走。"他对众人说，"去老周家喝桂花茶。"

"这就走了？"张捕头挠了挠头，"我还没瞧仔细呢。"

"瞧啥？"陈九晃了晃手里的符纸，"要我说，这灯要是真有灵，早该给咱们镇魔司的刀磕个头了。"

众人哄笑起来。阿福举着糖糕挤到老周头身边："周伯，这是我新学的糖画，给您留的！"糖画是串小星星，糖稀在暮色里闪着金光，正和檐角的星灯遥相呼应。

老周头摸着糖画，眼眶泛红："你们这些娃娃，比亲孙子还贴心......"

日头渐沉时，镇魔司的演武场热闹起来。张捕头搬来八仙桌，王婶端来刚熬的桂花茶，连总板着脸的陈九都拎了串葡萄。林昭坐在中间，看着巧儿追着小乞儿满院子跑，小乞儿举着木刀喊："我是镇魔司小捕快！"

"昭儿，"清微子端着茶盏坐过来，"今日这星灯的事，倒让我想起三百年前的旧话。"

林昭放下茶碗："什么旧话？"

"我师祖说过，"清微子望着檐角的星灯，"真正的妖物，从来不在深山老林；真正的高人，也不在斩妖簿上。是那些愿意为邻里挂灯的人，是那些相信'人间值得'的眼睛，才是最厉害的'斩妖刀'。"

林昭笑了。他想起归墟录里的记载，想起舅公骸骨前的纸条，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原来所有的斩妖、封印、救赎，最终都要回到"人心"二字。

"阿福，"他喊住正往酒坛里装桂花的小捕快，"去把李巧姐扎的星灯模板借来。"

"好嘞！"

月上柳梢时，镇魔司的檐角也挂起了星灯。林昭站在廊下，望着满院的灯火和人影，突然觉得，这比斩什么妖都痛快。风掀起星灯的棉纸，暖黄的光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影子——是穿红肚兜的小娃，正踮脚够树上的槐花；是扎着羊角辫的巧儿，举着糖画追着小乞儿跑；是老周头举着竹竿，给每盏灯拨正角度。

"林首座！"张捕头举着碗桂花茶凑过来，"你看这星灯，像不像星星落进了人间？"

林昭抬头。晚风拂过檐角，星灯轻轻摇晃，竟真的像星星在眨眼。月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是穿红肚兜的小娃，正踮脚够树上的槐花；是扎着羊角辫的巧儿，举着糖画追着小乞儿跑；是老周头举着竹竿，给每盏灯拨正角度。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端，那道曾癫狂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原来......这才是归墟的答案......"

林昭转头望去，云端已空。

他握紧斩世刀，带着众人走向巷口的灯火。

这一次，镇魔司的刀，不仅要斩妖，更要守——

守这人间的烟火，守这世道的初心，守每一个像老周头、像巧儿、像小乞儿这样的人，能笑着活在这烟火里。

而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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