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房间浸染成蜜糖色,仝睿柃蜷缩在萧知逸投下的阴影里。权琰的目光如冰棱扫过他单薄的肩膀,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打心里喜欢不起来。
那道视线带着无形的重量,让仝睿柃下意识将指甲掐进掌心。直到带着暖意的声音像春日融雪般淌过耳畔“你就是仝睿柃吧,快过来”。仝睿柃抬眼望去,胡荣腕间的珍珠手链随着挥手轻响,像是撒落的月光。
女人身上飘来若有似无的檀香,混着护手霜的柑橘味,在空气里织成柔软的网。仝睿柃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他小心翼翼踏着鞋碾过地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当胡荣微凉的指尖拂过他乱翘的发梢,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的触感。女人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渗进皮肤,她微微皱眉的样子,竟与记忆里模糊的轮廓渐渐重叠。
"瞧这小脸瘦得。"胡荣的叹息裹着怜惜,指尖从他耳后掠过,将碎发别到耳后,"明天让厨房炖山药排骨汤,得多吃些肉才长个子。”
她袖口垂落的蕾丝蹭过仝睿柃泛红的耳垂,那阵轻柔的触感,让仝睿柃紧绷的脊背突然绷不住,眼眶泛起酸涩的潮意,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
此刻,他好像正在被爱着。
胡荣抬手拭去少年眼角的湿润,指尖的温度还带着护手霜的绵软。她眼底盛着春水般的温柔,语气温柔道:“怎么哭了?知逸他爸还有哥哥今晚去谈生意了,没有及时来,你别介意。”仝睿柃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却急忙摇头,声音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般轻柔:“不会,我已经很开心了。”
萧知逸垂眸看着仝睿柃泛红的耳尖,转头对母亲道:“妈,我先带他去房间看看。”萧知逸挺拔的身影往仝睿柃身边靠了靠。
胡荣笑意更深,珍珠项链随着她颔首的动作轻晃:“好,去吧,好好照顾人家。”她目光扫过两人并肩的身影,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明天你们就去筹备婚礼流程,别偷懒。”
话音落下,仝睿柃耳尖瞬间烧红,像是被夜色浸染的云朵。萧知逸倒是坦然地应了声“知道了”。
掌心不着痕迹地覆上仝睿柃发凉的手背,引着人往楼梯走去,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藏不住的心跳,仝睿柃偷偷看着这个温柔男人的背影,有点恍惚。
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对这种陌生的感情没有期待,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更不应该有依赖别人的想法。
我这一辈子,受了太多苦,承受了太多的失去,我不想再受伤了。
月光漫过雕花窗台,在仝睿柃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碎影。羽绒床垫将他整个人轻轻托住,比公园硬邦邦的长椅柔软百倍,可这份舒适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他机械地数着天花板上的石膏花纹,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原来当梦寐以求的"家"真的触手可及时,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
棉被裹着薰衣草的香气,却让他想起瓦房那床永远洗不干净的潮被。此刻明明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却依然像惊弓之鸟,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推回冰冷的现实。
睫毛颤动间,一滴泪突然滑进鬓角。原来长久以来,他渴求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栖身之所,而是那份永远不会落空的安全感。
可当他以为的善意真正降临时,习惯了自我保护的刺猬又该如何卸下满身尖刺?黑暗中,他将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虚幻的宁静。
晨光漫进餐厅时,仝睿柃攥着楼梯扶手缓缓下楼。餐桌旁四人的目光让他脚步微滞,胡荣率先笑着招手,萧知逸弯起的眼角盛满暖意。
她身旁站起的魁梧男人眼角堆着皱纹,憨厚的笑纹里藏着岁月痕迹;另一边耳钉泛着冷光的男人慵懒倚着椅背,蓬松头发下那双疲惫带着细纹的眼睛打量着他,好像昨晚才哭过一般。
雕花餐椅在仝睿柃臀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桌布边缘的刺绣花纹。白瓷碗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胡荣往他碗里夹的虾仁还在泛着油光,却抵不过对面徐国强浑厚的嗓音带来的压迫感。
这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堆叠成山,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他肩头:"孩子,不要紧张,饿了吧,先吃饭!昨天我和知逸哥哥太忙了,你别介意。"掌下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亲昵,让仝睿柃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没有的事,叔叔。"他垂眸盯着碗里晃动的汤汁,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余光瞥见餐盘旁忽然多出的车钥匙,金属冷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徐洲淮的银质耳钉在晨光里晃了晃,这个男人将钥匙径直推到他面前:"既然我们家最小的弟弟要结婚了,做哥哥的当然不能小气——这是辆限量跑车,就当新婚礼物。"
仝睿柃猛地抬起头,撞进徐洲淮似笑非笑的琥珀色瞳孔里。他的手指悬在钥匙上方僵住,记忆突然翻涌:曾经在街头见过橱窗里的同款车模,标价牌上的数字让他攥紧了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
此刻这份梦寐以求的礼物却像块滚烫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不......不用了!"他慌忙后退,手肘撞翻了玻璃杯,清水在桌布上洇开深色水痕。
胡荣立刻起身擦拭,萧知逸不着痕迹地将仝睿柃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徐洲淮却单手撑着下巴,指尖夹着车钥匙轻轻敲击桌面,金属碰撞声一下下叩在仝睿柃心尖:"嫌弃哥哥送的不够好?"尾音带着调笑。
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将钥匙塞进他掌心,体温顺着金属传导上来时,仝睿柃无措感涌入心头——原来被偏爱的感觉,竟比冷眼更让人无措。
晨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仝睿柃紧绷的肩线上镀了层冷光。他将萧知逸拽到走廊拐角时,指尖还残留着餐桌上那把车钥匙的金属凉意。
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仝睿柃压低声音:"萧先生,我知道你也不想跟我结什么婚,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想与权贵豪门扯上关系,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话音未落,萧知逸忽然倾身逼近,雪松气息裹挟着温热呼吸扑在他耳畔。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映着廊灯暖光:"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跟你结婚呢?要是我想呢?"尾音像羽毛扫过心尖,惊得仝睿柃下意识往后缩,后腰却抵上雕花栏杆。
"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跟你结婚,这很荒谬!"仝睿柃涨红着脸别开视线,却被萧知逸用指节轻轻扳过下巴。
对上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眸,他突然想起昨夜床上柔软的羽绒被——明明是令人安心的温暖,此刻却像张细密的网,将他困在温柔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萧知逸无奈叹气道:"好吧,今天婚礼,我会告诉你后门,你趁机逃跑,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谢谢!"仝睿柃后退半步深深鞠躬,"我相信你会找到你最爱的那个人。"他将手中刚刚徐洲淮送的车钥匙给了萧知逸“这个请你交还给你哥哥,我不要”
晨雾未散的教堂尖顶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彩绘玻璃将晨光切割成斑斓色块。萧知逸站在更衣室鎏金镜前,机械表指针与心跳同频震颤 。
"快走,权琰的人在东边回廊。"萧知逸指尖擦过仝睿柃发烫的耳垂,仝睿柃慌乱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谢谢,你保重”。话落,急匆匆往后门跑。
婚礼进行曲骤然响起时,萧知逸正站在玫瑰花拱门下。彩纸屑漫天飞舞中,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徐轩逸最后一次拥抱他时,颈间银链晃动的冷光 。
管风琴低沉的音符震得肋骨发麻,萧知逸对着空荡荡的红毯微笑。
他知道,那个说要永远保护他的人,早已死在5年前那片海里,再也回不来了。
婚礼进行曲的尾音在穹顶下盘旋,萧知逸独自站在缀满水晶灯的舞台中央,白色西装在冷光里泛着苍白的光泽。
台下宾客交头接耳的嗡鸣渐渐盖过音乐,前排胡荣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得像要掐进真皮里,徐国强脸色铁青。
"怎么只有新郎一个人啊?新娘子去哪里了?"窃窃私语化作潮水漫过礼堂,萧知逸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目光,他扬起话筒,温和的笑意却未达眼底:"不好意思各位,我爱人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不能到场"话音未落,宴会厅某处传来香槟杯碎裂的脆响,惊得水晶吊灯微微震颤。
余光瞥见二楼贵宾席上父亲阴沉的脸色,萧知逸继续用平稳的语调安抚:"晚上宴席照常,前台备了薄礼,走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领取,谢谢大家配合"旋转门的气流卷进几缕寒风,掀起他西装的下摆。
而自己依然困在这场华丽的牢笼里,用微笑编织着谎言。他注意到徐国强已经掏出手机快步离场,胡荣也脸上不太好看。
惨白的追光灯在空荡的婚礼台上投下冷寂的光斑,玫瑰花瓣混作狼藉。那人斜倚着雕花拱门,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抠住西装胸口,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
"我就知道你会不靠谱。"徐洲淮喉间溢出的字句裹着冰碴,尾音像被碾碎的玻璃渣般锐利,褶皱的衬衫领口处渗出暗红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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