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身份

那日之后，姜雪穗就解了禁足，病也好了，开始尝试管理府中事物。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茶房聊了什么。

　　萧然只看见两人都不太顺心的表情，他只觉得惊奇，姜雪穗竟能惹得谢危如此情绪露于表面？

　　实属罕见。

　　他跟在谢危身后，有意无意地想着。

　　萧然因着谢危下意识地些许偏袒，导致他不比常人一般，惧怕谢危这个活阎王。他对谢危，除了忠心耿耿，就是对自家大人做任何事，都带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盲目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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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然”

　　谢危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身后的人下意识地应答，还未等萧然的询问，谢危就下了一道命令

　　“你去夫人身旁伺候着，助她尽快熟悉府中事物。”

　　萧然低头应答，心中虽颇为惊讶，但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是，大人。”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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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阁

    姜雪穗正抱着账本看得头晕眼花，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不能有过大的表情。

　　看着谢府里里外外低调的摆饰，她还真以为账本会跟她平日里见到的一般。事实证明，谢府之所以称府，姜家之所以称家，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她仿佛都能看见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流水般地从谢府飘走了，回来就成了一笔笔数字记在她手中拿的账本上。

　　姜雪穗皱着眉用指尖划过上面的一行数额，这么大笔金额，谢危居然肯给燕临？

　　她身旁的萧然，好似能读懂姜雪穗的疑问，出言解释道

    “夫人，这是大人私资批给燕将军的军饷费，这事圣上也是知道的。”

    圣上知道，那朝中大臣可否知晓？

    姜雪穗忍住脱口而出的疑问，装作恍然大悟般应答

   “原来如此，我方才还想着这么大一笔支出，府中是用在何处呢……”

     萧然没有多想，顺口接话

   “府中支出除开那些必要的吃食穿衣，大人不喜奢靡铺张，都是精简为主。”

    说罢，萧然还是提了一句

    “夫人，大人让我来您身旁伺候，就是怕您有什么困难。若您有何吩咐或不解，尽可向我诉说，必将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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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被他这副义正言辞的表情逗笑了，放下账本站起身来，看着他回答

   “好，那我不会辜负大人的良苦用心的，届时将多多麻烦萧护卫了。”

　　姜雪穗知道萧然在这里的原因，但也不妨碍，她将解惑之心放在面前人身上。

　　她若真不敢用人，才是最大的问题。

　　于是，她悠悠地开口道

　　“萧护卫，带我去膳食居看看吧，我有些不认路。”

　　萧然的表情异样又正常，正常又异样，最终还是领着姜雪穗到后厨去了。

　　可他记得，他们刚从那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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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也不想被别人当傻子，奈何人家就想让你装傻。

　　毕竟，谁会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副手安排在敌人面前，这算什么？阳谋？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就先顺着他的意来吧。

　　她一边走一边想，闻着前头传来的饭香，步伐都轻快了些许。

　　“夫人”“夫人安”……

　　过往的仆从看见姜雪穗，都自觉地行礼问安。不同于前几天的试探犹豫，今时今日的夫人二字，他们喊得从心尊敬。 

　　姜雪穗不会知道，也不会深究他们的想法，她自己的家事都忙不过来，实在是没空理会这些。

　　“萧护卫，可知大人平日喜欢爱吃什么？作为妻子的总要知道些许。”

　　姜雪穗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天，目光转移到那些吃食上去。

　　她问这些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套话，套话的精髓之处在于，问出口的，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

　　“大人平日里不挑吃食，膳食居做什么便吃什么。”

　　萧然皱着眉望着姜雪穗，仿佛都看见，她要在吃食上如何残害他家主子。

　　“那可真好，不像我，最不喜甜糕了，那类点心甜腻得紧。”

　　姜雪穗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着实不喜欢甜的食物，想到了什么，面上也浮现出些许嫌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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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仿佛看不见萧然下意识地警惕，说着话刚刚站定，边上就有人过来为她介绍膳食居的情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面前这位普通不过的妇人，能成为膳食居的掌事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一边为姜雪穗顺带说明了谢府的各个别院，一边端着一盘模样精致的点心，走到了姜雪穗跟前，一脸温柔地解释着

　　“夫人，您从前见过的那些个糕点之所以发腻，可能是因为做的不对，真正能被称之为甜糕的，那味道必是尝之无腻味，入喉无甜味。”

　　姜雪穗觉得新奇，她没有怪这个人自作聪明，反倒是饶有兴趣地问

　　“哦？无甜味的糕点？”

　　妇人看姜雪穗有兴趣，更加殷勤地对她说道

　　“并非全无甜味，夫人有所不知，甜糕点做得好是不会有过分的甜味的，糕点类最讲究的还是口感，时令跟新鲜，入口即化，后味余甜，不会发腻的才是真正的甜糕。”

　　末了，补上一句

　　“而且，这些个糕点，都是要配茶一同享用才是最好的。”

　　“夫人，还有……”

　　姜雪穗看向沉默无声端着盘子的萧护卫，再看看滔滔不绝的膳食居掌事，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谢府里还有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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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内，萧然很识趣地退了出去，走前还吩咐了站在门口的碧云

　　“午膳要到了，大人忙于宫事，嘱咐夫人可先行用膳。”

　　碧云低头应答，后见萧然走远了，立马回头把房门紧紧闭上。

　　此时的姜雪穗哪还有刚刚的贤淑做派，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桌上，指尖的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大小姐……”

　　碧云有些担心地看着姜雪穗，走上前为她到了一杯茶水。

　　“碧云”

　　姜雪穗拿起那杯茶水，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叫我夫人就好，这里不比姜家，一切当谨慎行事。”

　　碧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着连忙称是，想来读懂姜雪穗的言下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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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目前的情况，谢危对她有意的监视，谢府周遭的严格环境，姜雪宁随时会深陷泥潭，姜家随时都可能满门抄斩……若她不主动出击，会永远处于被动甚至劣势的状态。

　　姜雪穗从那些人的口中分析，膳食居不是摆设，那里很安全，她在那里的时候，观察到那些厨子都是有点武功在身上的，就连那个管事都不简单。谢危的吃食，在谢府都有经过严格把控的，证明这里也不如她想象的安全。

　　同皇宫比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你不需要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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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知道自己的斤两，她现在斗不过谢危，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试图改变前世的结果。

　　她奉行的一直都是想做就做，敢作敢当。但是，人不能自满，她非常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她承担后果没问题，她怕连坐族人。 

　　太明显了……弱点！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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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眉眼间逐渐浮现出烦躁不安，又强迫自己按耐住心思。

　　她前世有听到过谢危身世成谜的传言，拿身份说事，这是她想出来的唯一缺口，这对她来说，是最能引起谢危兴趣的办法。 

　　姜雪穗觉得，让谢危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她多了解谢危，才能更好找到突破点。

　　但是，她有时间，姜雪宁没有。

　　她可没忘当初算计谢危的目的——借他之手，除掉太后！

　　因为前朝变幻莫测，归属不定，连带着后宫势力风谲云诡，掺杂着多方归属在此博弈。

　　姜雪宁此时怀有身孕，就是活靶子。

　　姜雪宁再怎么说也是她妹妹，既然决定要参局，事关家人，她不会在知道情况后还袖手旁观，即使自身条件受限，那就唯有一赌。

　　这个赌，姜雪穗输不起，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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