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妖

卓翼宸握着云光剑的手沁出薄汗，剑身映着他紧绷的侧脸。身后跟着的五名缉妖司弟子皆是屏息凝神，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林间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让气氛愈发凝重。

然而还未等众人靠近，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檐跃下，玄色广袖翻飞间，冉遗已拦在竹楼台阶前。

“大人马上会醒过来，现在若是去打断恐有性命之忧。”冉遗指尖缠绕着幽蓝妖力，眉心的妖纹在火光中妖异得近乎艳丽。他身后的竹楼木门正泛着诡异的涟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光晕无声扩散。

卓翼宸突然转身，云光剑精准抵住赵远舟咽喉。剑锋映着暮光，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划出冷冽银线，“既然只能等，那我们便说一说你和冉遗的事！”他声调陡然拔高，“如今与妖物勾结......”

赵远舟却恍若未觉，目光始终凝在竹楼木门上，连眼睫都不曾颤动：“我和冉遗是合作关系，和小卓大人也是合作关系，两者并不发生冲突不是么。”他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唯有攥着腰间玉佩的手微微发白。

“赵远舟！”卓翼宸怒喝，剑身又往前送了半寸。就在这时，冉遗突然开口：“卓大人，杀新娘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他垂眸望着自己掌心的妖火，声音渐渐染上苦涩，“几年前，齐小姐救下了身患重伤的我，她不嫌我是妖，日日来破庙看我......”

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重，将众人身影笼在一片氤氲中。冉遗的声音混着呜咽，断断续续飘进众人耳中：“可齐老爷为攀附权贵，竟要将她嫁给年逾花甲的富商。我求他、跪他，甚至甘愿散尽修为，他却让人打断我的双腿......”妖力突然暴涨，将他眼底血丝映得通红，“我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嫁出去女儿的下场，有何错之有！”

卓翼宸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他自然知道江南新娘连环失踪案，那些被吸干精魄的新娘，皆是身着大红嫁衣而亡。可此刻看着冉遗悲痛欲绝的模样，他突然想起自己藏在缉妖司密匣里的那封婚书——若不是父亲意外身亡，他应当在及笄之年向水云烟提亲。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卓翼宸最终收回长剑，崖下突然传来悠扬的箫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叶画舫破开浓雾缓缓驶来，船头立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手中玉箫还在流淌着呜咽曲调。

“冉遗！”齐小姐踉跄着扑到岸边边，发丝凌乱间露出颈间狰狞疤痕，“我那日假意答应出嫁，想趁夜私奔，却被父亲......”她抬手轻抚冉遗脸颊，泪水滴在对方手背，“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怕你一错再错......”

冉遗将齐府小姐护在身后，周身妖纹泛着幽蓝光芒，他望着卓翼宸手中泛着寒光的云光剑，声音低沉而坚定：“卓大人，放我们走吧。我不过想带她回大荒，此后再不踏入人间半步。”

卓翼宸身姿笔挺地立在岸边，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冉遗，你杀了十七名新娘，犯下滔天血案，缉妖司岂能容你！千年囚禁已是最轻的惩罚。”

冉遗心疼地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温柔与愧疚。他知道，千年对妖而言不过转瞬，可对人类女子来说，却是生生世世的隔绝。“别怕。”他轻声安慰，转头时眸中已燃起决绝的火焰，“卓翼宸，今日你若执意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冉遗周身妖力暴涨，湖水被震得翻涌。他身形如电，朝着卓翼宸扑去。云光剑与妖力相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人在湖面展开激战，水花四溅，剑气与妖火交织，将景色染得一片绚烂又狰狞。

赵远舟撑着油纸伞立在另一边，静静观望着这场争斗。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战局，更多时候却落在竹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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