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热河的残棋
咸丰三年秋,我捏着《天津条约》副本,站在避暑山庄的戏楼前。胡琴的调子混着秋雨,在“万寿一无疆”的匾额上凝成水珠,滴在条约“赔款二千万两”的朱批上,晕开暗红——这是我登基的第三年,也是英法联军炮轰广州的第一百二十日。戏台上的武生挥着木刀,刀穗上的金线勾住了我的龙袍,像极了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守旧派。
“陛下,肃顺大人求见。”
安德海的通报惊飞了檐角的雨燕。肃顺踩着积水进来,靴底的泥巴蹭在金砖上,袖中露出半卷《海国图志》,书页间夹着片晒干的红树林叶子——那是他从广州前线带回的,说“洋人炮舰能进珠江,全靠这沿海的地形”。我摸着案头的“自强手札”,用密语写着“购西洋炮舰,练水师学堂”,手札边缘缀着枚铜质证章,刻着“师夷长技”四字,是容闳昨日从美国带回的。
“皇上,”肃顺忽然掀开官服,露出里面的短打衣裳,衣襟上绣着的不是补子,而是锚与齿轮的暗纹,“广州丢了,但虎门的水雷阵还在——卑职让人仿西洋‘水雷’造了‘水底雷’,用火药裹铁皮,牵绳引爆,能炸沉三桅战船。”他忽然盯着我腕间的银镯,那是孝德显皇后临终前送的,镯身刻着“保国”二字,却被宽大衣袖遮得严严实实:“还有这‘水师学堂’的选址,卑职看好了福建马尾港,那里……”
“够了。”指尖划过条约上的“割让九龙”,墨迹在龙袍上留下青痕,“你可知朝堂上怎么说?说朕‘用夷变夏’,说这‘水雷’是‘奇技淫巧’,连老祖宗的骑射都要丢了!”话音未落,忽闻戏楼后传来喧哗,是六王爷奕訢领着留洋学生们跪着,怀里抱着的《万国公法》,封皮被雨水泡得发胀,露出里面“主权”“邦交”等烫金字。
秋雨的凉混着胡琴的悲涌进来,我摸着龙袍下藏的“西洋望远镜”——铜筒上刻着“咸丰年制”,却在镜筒内侧刻了行小字“师夷以制夷”。肃顺忽然掏出份密报,黄绢上画着英法联军的“蒸汽战船”构造图,图角注着“若截其煤舱,可破其势”:“皇上,当年林则徐在虎门销烟,靠的是‘民心’;如今咱们抗夷,靠的是‘民智’——您瞧这图,是广州百姓冒死画的……”
戏台上的武生忽然摔了个跟头,木刀滚落在我脚边。弯腰捡刀时,看见刀柄上刻着“杀贼”二字,刀痕极深,像极了广州城墙上百姓们刻的“夷人止步”。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密信,来自上海的商人团体,说“愿捐半数家财,购西洋炮舰”,信末画着艘中式帆船,船帆上却绘着西洋式的三角桅杆——原来这“自强”,从来不是帝王的孤勇,是千万人在绝境中,攒出的、想活下去的火。
第二章:江南的商火
咸丰五年夏,我扮成商人,混在漕运船队里下了江南。苏州河的水汽漫过船舷,“江南制造总局”的烟囱冒着黑烟,铁砧的敲打声混着汽笛,惊飞了栖息在芦苇荡的白鹭。码头上的工人穿着蓝布短衫,衣襟上别着“自强”铜质证章,搬运的木箱上印着“火铳弹药”“蒸汽零件”,却在箱角画着朵隐去的牡丹——那是江南商会的暗记。
“东家,这是新制的‘抬枪改良版’,”留洋归来的匠人周明礼掀开油布,枪管上刻着“咸丰五年造”,却在枪托处嵌着块紫檀木,雕着长城纹,“比西洋抬枪轻三成,射程远两丈,咱们的兵丁,单手持枪也能打。”他忽然盯着我腰间的钱袋,里面装着的不是银票,而是枚“师夷长技”的银质证章,“听说皇上在热河设了‘洋务衙门’,咱们匠人递的‘改良策’,真能到御前?”
河风掀起我的青衫,露出里衣上的“明”字刺绣——用的是虎门海战中沉舰的帆布,血红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铁光。远处的货船上,飘着“官商合营”的旗帜,上半幅是明黄龙旗,下半幅是商会的齿轮纹,在风中拧成一股绳。忽然想起肃顺前日的密奏:“江南商人愿出百万两白银,购铁甲舰三艘,取名‘镇海’‘靖海’‘伏海’。”
“明礼,”我摸着枪管上的长城纹,紫檀木的温润混着钢铁的凉,“告诉匠人们,这枪托上的长城,不是让咱们守着老城墙,是让咱们知道,哪怕洋人炮舰厉害,咱们中国人,也有自己的‘铁长城’。”话音未落,忽闻河面上传来号子声——是漕船水手们在唱新学的《自强歌》:“蒸汽动,铁船开,江南匠人把刀裁,师夷技,铸新胎,龙旗底下出人才……”
暮色渐浓,制造总局的灯火亮起,映着河面上的归船。水手们的号子声里,我摸着钱袋里的银质证章,忽然想起孝德显皇后临终前说的:“皇上可知,龙袍再华丽,也得靠百姓的布来织;朝堂再威严,也得靠匠人的心来撑。”此刻望着制造总局烟囱里的烟,忽然觉得这“烟”,不是污染,是千万人攒出的、想让大清站起来的、带着温度的“火”。
第三章:京师的变局
咸丰八年春,我站在京师同文馆的教场,看着学生们操练“西洋军阵”。青砖地上画着网格线,学生们举着改良火铳,按“三三制”方阵移动,军靴踏在“忠勇智信”的校训砖上,却在砖缝里,长出了新刻的“格物致知”——那是留洋学生们偷偷凿的。
“陛下,这是新译的《海战战术图解》,”奕訢捧着书卷过来,书页间夹着张“北洋水师布防图”,图上用红笔圈着威海卫,“容闳从美国购的‘伏海号’铁甲舰已到吴淞口,船上的炮手,全是同文馆练了三年的学生。”他忽然盯着我腰间的革带,此刻缀着的不再是玉珏,而是枚“海防”铜质证章,“还有这‘同文馆章程’,学生们提议加一条‘允许女学生旁听’,说‘夷人女子尚学,我大清女子岂可落后’。”
教场的风掀起学生们的制服衣襟,里面露出绣着“自强”的汗巾——红底金字,像极了虎门销烟时的烈火。我望着远处的正阳门,城门洞新设了“夷务接待处”,门口挂着中英双语的木牌,却在角落画着只隐去爪子的铜狮——那是让匠人把“镇门狮”的利爪改成了“握书卷”的姿势。忽然想起肃顺在广州发来的密信:“百姓们自发组织‘护乡团’,用咱们的‘水底雷’炸沉了三艘夷人舢板,缴获的洋枪上,全刻着‘还我河山’。”
“六弟,”我指着操练中的“女子救护队”,她们穿着浅蓝布衫,臂上缠着“救伤”白巾,“告诉户部,给同文馆拨专款,再在各省设‘工艺学堂’——咱们的‘自强’,不该只在朝堂,该在每个百姓的手里、眼里、心里。”话音未落,忽闻教场边传来欢呼,是学生们试射新制的“连环火铳”,九声枪响过后,靶心的“夷”字被打成了筛子,却在靶边,多出了行小字:“师夷非媚夷,强国为护民。”
第四章:渤海的炮声
咸丰十年冬,我站在“镇海号”铁甲舰的甲板上,看着渤海的浪花拍打着“龙纹锚”。舰炮的硝烟混着雪粒,在“大清水师”的龙旗上凝成白雾——这面旗是江南匠人新制的,明黄缎面绣着五爪金龙,却在龙爪处绣了锚与齿轮,龙身缠绕着“自强”“护民”的暗纹。
“陛下,夷人舰队已至二十海里外,”管带邓世昌穿着新式军服,胸前的“海战勋章”闪着光,那是用虎门海战的残铁铸的,“咱们的‘水底雷’已布好阵,等他们进了海峡,便让他们尝尝‘龙的牙’。”他忽然指着舰舷的“咸丰年制”铭牌,铭牌下刻着行小字“每块钢板,皆出华人之手”,“还有这锅炉,是汉阳铁厂炼的精钢,比夷人货多扛两成压力。”
雪越下越大,探照灯扫过海面,照见英法联军的蒸汽战船正驶入“水底雷”阵区。我摸着舰炮的炮管,炮身上刻着我亲题的“镇洋”二字,炮口凝结的霜花,在探照灯下像极了龙的鳞片。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热河,看着戏台上的木刀发愁的自己,此刻却握着真正的铁炮,听着水兵们用汉语喊出的“开炮”号令——原来这“列强征程”,从来不是屈膝投降,是擦干眼泪,把伤疤熬成铠甲,把耻辱锻成利刃。
“开炮!”
邓世昌的号令混着汽笛响起,“镇海号”的主炮率先轰鸣,炮弹拖着尾焰划过雪夜,在夷人旗舰的煤舱炸开。紧接着,水下传来沉闷的爆响——“水底雷”被触发,掀起的水柱裹着碎铁,像条暴怒的龙,咬向敌舰的龙骨。水兵们忽然唱起《水师战歌》,歌词是同文馆学生写的:“龙旗展,炮声隆,渤海湾里战夷凶,自强剑,护民弓,大清水师敢屠龙……”
硝烟散去时,海面漂着夷人的残骸,“伏海号”的水兵们正在打捞俘虏。我望着渐渐平息的海面,忽然想起广州百姓的密信,信末画着个孩子,手里举着用炮弹壳磨成的“龙形哨子”——原来这“铁血”,终是化成了护佑山河的光,让龙旗之下,不再有割地赔款的泪,只有“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带着体温的威严。
终章:热河的新雪
咸丰十五年冬,我坐在热河行宫的暖阁里,看新雪落在“自强书馆”的琉璃瓦上。书馆门口的铜狮早已没了利爪,却在掌心托着本打开的《海国图志》,书页间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八字,被雪光映得发亮。窗外的练兵场上,士兵们操练着“中西合璧”的军阵,军靴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极了当年胡琴的调子,却多了份坚定。
“陛下,江南商会送来了新制的‘蒸汽织机’,”安德海捧着织锦进来,锦缎上绣着“万国来朝”的新图——不再是跪叩的藩属,而是商船云集的港口,“还有福建水师学堂的捷报,学生们在国际海战演习中,用‘水底雷’战术得了头名。”他忽然指了指案头的《咸丰新律》,封皮上的龙纹缠着齿轮,“最要紧的是这个,百姓们说,这‘律’里的‘工商皆本’‘男女同学’,比老祖宗的《大明律》,暖多了。”
雪越下越大,远处的“自强书馆”亮起灯火,映着雪地中巡逻的“护民团”——他们穿着改良军服,臂章上绣着“民”字,手里握着的,是江南制造总局新出的“轻便火铳”。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戏楼前,捏着《天津条约》发抖的自己,此刻却摸着《咸丰新律》的烫金封面,忽然笑了——原来这“列强征程”,终究没负了“咸丰”二字:不是“咸熙丰乐”的苟安,是“咸集众智,丰铸新魂”的觉醒——让龙旗不再是皇权的象征,而是千万人用血肉、用智慧、用不屈,织就的、护佑山河的盾。
暮色渐浓,暖阁的炭盆“噼啪”作响,映着窗外的新雪。我摸着腕间的银镯,“保国”二字已被磨得发亮,却在镯底,多出了行小字——是百姓们偷偷刻的“民心即国”。忽然听见练兵场上的歌声,混着雪落声,飘向远方:
“热河雪,龙旗展,
咸丰年,新章现。
师夷技,铸利剑,
护民船,破万难。
莫说大清气数尽,
人心作铁能补天。”
歌声里,新雪落在“自强书馆”的《海国图志》铜狮上,却没盖住书页间的光——那光,是千万人攒出的、想让大清站起来的火,是历经战火、却始终未灭的、属于中国人的“自强”魂。而我知道,这“咸丰”二字,终将成为刻在历史长卷上的印记:不是屈辱的年号,是一个民族在列强环伺中觉醒的、铁与血的序章,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抗争,是“以眼还眼,以火还火”的、让世界重新认识中国的、龙旗破晓的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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