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地下圣歌

地铁隧道的黑暗像某种粘稠的液体，随着他们的奔跑而流动。小六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防护面罩上凝结的雾气里泛着淡淡的粉红色。陆沉知道，那是肺部毛细血管破裂的征兆。

“还有五百米。”小六的声音从面罩后传来，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的手指在终端上划动，投影出一张模糊的防空洞结构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标注着他们的目的地——第七区实验室。

隧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只脚在金属轨道上拖行。

林烛回头，看到黑暗中有微弱的蓝光浮动，像萤火虫群，但更密集，更冰冷。那是感染者的眼睛——晶化后的瞳孔在暗处会发出生物荧光。

“跑。”小六低声道。

他们冲进一处废弃的维修通道，生锈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震落一片尘埃。

门外的声音停滞了一秒，随后是疯狂的撞击，金属门板在冲击下向内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通道尽头是一道需要虹膜识别的安全门，小六扯下面罩，喘息着将眼睛对准扫描仪。

“欢迎，Dr. Six。”机械女声响起，门缓缓滑开，冷白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实验室里静得出奇，培养舱排列在两侧，淡蓝色的营养液中漂浮着人体——有些完整，有些只剩下部分躯干，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晶簇，像被雪覆盖的雕塑。

“他们……在培育感染者？”林烛的声音有些发紧。

“不。”小六走向中央控制台，调出一组数据流，“他们在研究如何控制晶化。”

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波动，某个频率的声波被标记为“抑制信号”。

小六戴上耳机，将另一副扔给林烛。

“听。”

耳机里传来一段旋律，像是某种古老的圣歌，又像深海鲸鱼的吟唱。林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皮肤下的血管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这段声音。

“这是……？”

“它们的语言。”小六盯着屏幕，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我们一直以为孢子是入侵者，但也许……它们只是回归。”

门外，撞击声突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感染者，开始合唱同一段旋律。

林烛的耳膜随着歌声震颤，颅腔深处泛起细密的刺痛。

他扯下耳机，发现金属桌面上的水杯正随着声波频率微微震动，水面浮现出奇特的干涉纹路。

"你早就知道？"他盯着小六的后背，防护服下蔓延的晶化纹路已经爬到了颈侧，在冷白光下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小六没有回答，只是调大了控制台的音量。

圣歌在实验室里回荡，培养舱中的晶化躯体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瞳孔是纯净的钴蓝色。

走廊传来黏腻的蠕动声。

林烛举枪对准门口，却看到铁门缝隙渗进胶状的物质，像融化的琉璃般在地面铺展，逐渐凝聚成人类手掌的形状。

"它们进化出液态相了。"小六的终端突然弹出红色警告，孢子浓度曲线呈垂直飙升。

他猛地推开林烛，自己却被突然刺入的晶化触须贯穿肩膀。

鲜血溅在控制台上，屏幕里的声波图谱瞬间紊乱。

林烛开枪打碎了触须源头，黏液在空气中汽化成淡紫色烟雾。

他拖着小六退到培养舱后方，发现对方伤口里长出的不是晶簇，而是半透明的神经状丝线，正试图连接实验室的主机接口。

"听我说..."小六的声带开始异化，声音带着电子杂音，"防空洞下层...有量子发射器...把这段信号..."他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流动的光路，像是千万个微型电路在重组。

玻璃爆裂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烛回头看见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晶化躯体优雅地迈出舱体，它们额头中央裂开第三只眼，瞳孔里跳动着与双月同频的橙红光芒。

圣歌骤然拔高音阶。

林烛的视网膜上闪过一系列陌生画面：史前文明跪拜双月的石刻、二十世纪某次核爆后出现的晶体雨、以及——最恐怖的——他自己站在实验室里调试声波发射器的背影。

某个晶化体向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全息投影：【欢迎加入回归序列，Dr.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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