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皂角水、血腥味、酒气和伍长断续的哀嚎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萧焕那句刻意加重的“‘世子’麾下精锐”和“腌臜勾当”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让地上两个士兵面如死灰。
帐外整齐、急促的脚步声已然逼近门口,是萧焕的亲兵,只待他一声令下。
苏浣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尖俏的下巴和紧抿的唇。她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冻疮裂口、在寒冷中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棋子…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位置。萧焕是要借她这把“刀”,狠狠地砍向他的嫡兄萧烬,无论这“刀”会不会因此折断。
就在萧焕嘴角噙着那抹冰冷的、胜券在握的笑意,准备挥手命亲兵拿人之际——
“军营重地,何时轮到三弟越俎代庖,替为兄整顿军纪了?”
一道比这冬夜寒风更凛冽、更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柴房门口传来,清晰地压过了伍长的呻吟和所有人的呼吸声。
所有人猛地转头!
柴房门口,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身影。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没有任何纹饰的墨色大氅,几乎与门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火光跳跃着勾勒出他挺拔瘦削的轮廓,肩头落着薄薄一层新雪。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一种能冻结骨髓的漠然和审视,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堆亟待处理的麻烦。
正是靖安侯世子,萧烬。
他的出现毫无声息,如同鬼魅。萧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惊愕与忌惮,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副恭敬的姿态:“二哥来了?雪夜风寒…”
萧烬根本没看他。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先落在地上哀嚎的伍长身上,停顿了一瞬(那伍长接触到他的目光,竟吓得连嚎叫都噎住了,只剩下恐惧的抽气),又扫过那两个抖如筛糠的士兵,最后,才缓缓移向站在角落阴影里、低垂着头的苏浣。
他的视线在她被扯破的衣袖下那道渗血的划痕、冻得青紫的手、以及那身洗得发白、沾满污渍的粗布囚衣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评估,像是在打量一件意外出现的物品。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她凌乱发丝间隐约露出的、紧抿的唇角线条,以及她那双即使低垂也未曾真正弯折的膝盖时,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涟漪。
萧焕被萧烬的无视激得心头火起,面上却维持着恭敬,语气加重:“二哥来得正好!二哥麾下这几个兵卒,竟敢在军营重地,欺凌弱女,行此禽兽之举!军纪败坏至此,若不严惩,何以服众?三弟我既撞见,断不能袖手旁观!” 他刻意强调“您麾下”和“弱女”,将矛头直指萧烬治军。
萧烬终于将目光从苏浣身上移开,缓缓转向萧焕。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哦?欺凌弱女?”
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泼洒的皂角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步,却让整个柴房的气压骤降。
“三弟既说是‘弱女’,”萧烬的目光再次扫过苏浣,最后落回萧焕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敢问三弟,一个‘弱女’,是如何将我这身经百战的伍长,砸得膝盖碎裂,倒地哀嚎?又是如何,引得另外两位持刀‘精锐’,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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